杨华看了半晌,又将序跋看了,方才恍然省悟,这凤阳朱,原来就是一尘道人的俗家姓名。从序跋上看,这天罡剑久已失传,由一尘道人得师指授,又独自探究各派的剑法,冶各家剑术于一炉,才写成这本剑谱。序内再三告诫学剑抄谱者,不许妄传他人,不经一尘允许,不准借给别人看。
杨华展玩良久,心生感喟:这样一个大英雄,到底敌不住五六个后生小子的阴谋暗算。可见人心险恶,力不敌智了。
杨华又将一尘的遗书翻阅一回。那册《易筋经》是墨笔抄本,有许多碎笔签注。那本《黄庭经》却奇怪,前数十页还象经文,后面却是另有记载,说的全不是道家的话,倒象是江湖上的唇典。
还有一尘道人临殁时亲手焚毁的那个小册子,当时被杨华弄在地上踏灭,也只剩下一点残烬。杨华一时好奇,拾了起来,此时便也拿出来翻看。这一本六寸长的袖珍小册,只留下不到掌心那么大一块。前后焚毁,只剩二三十页。他信手一翻,烧焦的部分便都碎落。
杨华暗想:“到底一尘道人临死挣命时,为什么定要烧毁它,这里面莫非有文章?”他便择那有字未毁之处,仔细寻绎。不想看了好几处,并没有什么刺目之辞。那语句好象是日记。就那残页看来,内中颇有:“某年月,某地,为某甲诵经。某年月,某地,为某乙看阴宅。”
<!--PAGE 10-->这正是道人本色,测究不出这一本出家人的随笔,到底含着什么机密。杨华自然想不到这“诵经”和“看阴宅”乃是暗语,是一尘道人图谋大事、杀贪官诛恶豪的暗语。
再往下看,又有“为某丙诵经,某丙忏悔。……为某丁、某戊看阴宅,某戊避去,当再寻。”杨华看至此,方才觉着有点奇怪了。又看了一会,倦意渐来,遂将寒光剑、剑谱、遗书都包在行囊内,枕在头下,熄灯入睡。因为一尘道人临终有言,这剑既是奇宝,须防被人夺去,所以杨华不敢随便佩带在身边。
现在的杨华,既感念一尘道长赠剑之惠,复垂矜英雄末路之悲,一心要到青苔关走上一趟,这倒把自己种种烦恼忘了。
次日天明,重上征途。好在青苔关是个著名的地方,不难寻找。走到第七天头上,已经是大别山在望。杨华一打听当地土著,知道距青苔关尚有七八十里。他当日住在店中,歇了一晚。次日又雇脚程,跋涉山径。尽一日的工夫,赶到山麓,已然是暮霭苍茫的时候了。仰望山势,葱郁雄伟,峰峦起伏,关城蜿蜒,夹在乱峰之间,非常险峻,山根下尽是编茅为屋的农户,数十道炊烟袅袅地飘上天空。
杨华原想当日找到三清观,不意山道难行。天色已晚,且还不晓得三清观在什么地方。想了想,还是找个店房歇宿,明早再访庙投书为是。他遂在山脚下,找了一家比较清洁的小店住下。晚饭后点灯,杨华向店伙打听三清观的方向,因为语言不同,费了多少唇舌,也没打听明白。杨华又找到柜上,用笔写出:“找青苔关三清观观主耿秋原”数字,面问那店家。那店家虽也识得几个字,却也不晓得这三清观。这一来,杨华倒疑虑起来。他怕一尘道人临殁时精神恍惚,把地名观名说错了,也未可知,那可就没法子寻找了。杨华辗转不能成寐,翻来复去。直到三更,方才入睡。
次日,杨华起得很早,出了小店。关山起伏中,景物迷蒙,晓风吹来,颇有寒意。这时路上已有行人。杨华到了青苔关口附近,逢人打听,方才晓得这“三清观”是在关口西北六里地以外,已是河南省境了。沿着山上羊肠小道往西北去尚不难找,当地人都叫这观为“狮林下院”,反把真名掩没了。杨华迤逦行来,依着土人指引的方向,约摸走出四五里地,望见丛林掩映处,隐约现出一角红墙,知是快到了。
杨华穿过丛林,看这庙宇左右跨院,前后共有三层,其建筑很壮观。门口有一块蓝底金字匾,正是“三清观”三个大字,一向庙宇都有那“敕建”二字,这里却没有。杨华暗想,这还是狮林观的下院,就有如此的格局,可见已故的一尘道长来头实在不小。
杨华将包袱放在台阶上,举手叩门。敲打了好一会儿,朱门一启,有一个挽着双髻,年约十四五岁的小道童,出来应门。这小道童穿着青护领、半截蓝道袍、白袜布鞋,很是朴素干净,仿佛一尘不染似的。这道童向杨华打量了一眼,随着稽首道:“施主,是来拈香拜圣,还是找人?”杨华道:“我是来拜访耿秋原耿道长的。这里可有一位秋原道长么?”小道童忙道:“那是我师父。你老有什么事情?您贵姓?”
<!--PAGE 11-->杨华道:“我姓杨,是从湖北来的。持有一尘道长的紧要书信,要面交令师,烦你回禀一声。”小道童哦了一声道:“你老还带有我们师祖的信么?你老在哪里遇见我们师祖的?”杨华道:“就在湖北老河口,事情很要紧,请你快回禀一声!”小道童一侧身道:“杨施主,你请进来吧。”
杨华随着小道童进了庙院。小道童回手仍把山门关了,引领杨华到客堂落座。他对杨华说道:“请你老稍候,我这就给你通报。”说罢,转身出去。
杨华将包袱放在桌上,看这客堂陈设,倒也窗明几净。迎面大殿上,也是朱扉静掩,悄无人声。那天空的野鸟,在这寂寂道院的空庭中,倏起倏落,喳喳地叫着,另有一种悠旷气象。工夫不大,那小道童从里面出来,向杨华施礼说道:“怠慢得很,家师请你老到里面坐。”
杨华提起包袱,又随着道童,走出客堂,由角门绕过了三清正殿,走到后面一座竹栏的八角门。门内花木扶疏,碧草如茵,渐见纷披,已带出了初秋景象。当中一条甬路,直通丹房阶下。迎面一排精舍,共有五间,虎皮石垒成的墙,当中一道穹门,两旁四个蕉叶式的窗子,上面遮帘探出三尺多长,把窗外阳光恰好遮住。杨华暗赞,好一座清修之地!
已到丹房门首,小童将门曳开,请杨华先行。杨华提包裹,轻步进门,只见当门立着一个仿佛年纪很轻的道人,看面貌也就在三十岁上下:矮身量,细皮白肉,面如满月,牙齿雪白,口唇上微留短须。两眼很有精神,头上挽起发髻,横贯玉簪。穿蓝道袍,青缎护领,腰系黄绦。神情蔼然,很是恬静。
这道人面含微笑,向杨华略一打量,举手讯礼说道:“施主,尊姓可是姓杨?”杨华放下包袱,向前还礼道:“在下杨华,仙长可是俗家姓耿么?”道人谦然回答道:“贫道正是耿秋原,施主请坐。”杨华说道:“久仰!久仰!仙长可是一尘道长的第三位高足么?”耿秋原答道:“不敢当,正是贫道。刚才听小徒说,壮士曾与家师相遇,带有谕帖前来。不知壮士何时得与家师相遇,那谕帖也烦赐示。”
杨华喟叹一声说道:“老道长的遗书,就在包袱之内!”秋原急问:“什么?”杨华说道:“一尘道长,不幸遭逢意外,已经仙逝了。”
耿秋原浑身肌肉陡然一战,顿时目瞪口呆,向前走进一步,面对杨华道:“壮士,你说什么?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杨华道:“是我亲眼见的,他老人家在湖北老河口,死在仇家的手中了。”
倏地两行热泪,从耿秋原脸上流下,只见他倒噎了一口气,面色突然变青,身子摇摇欲倒,又突然挺住,厉声问道:“他死在谁手里?在什么地方,哪一天?”
<!--PAGE 12-->杨华也不胜凄然,忙说道:“老道长就在我手里断的气,是七天前,在老河口地方,死的情形很惨。……”耿秋原猛一把抓住杨华的手腕,张目疾视道:“在你手里断的气?”杨华忙说:“一尘道长受了仇人的暗算,中了毒蒺藜,是我伺候他老人家至死。”
耿秋原一阵酸软,松了抓杨华的手,倒退到桌旁椅子上坐下,定醒一会儿,忽然又跳了起来,瞪定杨华,厉声问道:“仇人是谁?你说!”
杨华看见耿秋原急躁的情形,想不到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道人却变得这么个凶相。杨华心中不快,随口回答道:“仇人是几个无名的小贼,有你师父亲笔写的遗嘱,你自己看去。”
耿秋原站起来问道:“遗嘱在哪里?”杨华道:“在这里呢。”遂伸手打开包袱。秋原道人很是心焦,在旁很着急地等着。杨华将行囊全部打开,寒光剑、剑谱、遗嘱等一尘道长的遗物,全在里面。他解开结,将那黄袱锦囊包着的剑谱和两部手抄本,拿了起来。
耿秋原两眼看着,一看锦囊、剑谱,泪落如雨。他双手接过来,略一展视,立刻放在神座上,将身跪倒,不禁放声痛哭起来。
半晌,耿秋原方才哽咽说道:“壮士,我乍闻先师仙逝,寸心如捣,方寸已乱,请恕我失礼!……可怜二十余年追随履杖,如今永别了!”说着又痛哭起来,良久,才收住眼泪。耿秋原道:“先师的谕帖在哪里?究竟是怎么教人害的?壮士务必费心告诉我。”
杨华说道:“令师的遗嘱就写在那两本书底页上呢。”杨华将那部《黄庭经》的抄本,由神座上取下,翻转过来,指给秋原看。
秋原忙侧身接过,跪在蒲团上阅读。只见遗嘱里,劈头一句便是:“我行经鄂北,为贼毒蒺藜所害,限尔辈三年内复仇。……”秋原一字一字往下读,泪眼模糊,越急越看不清。他忙用手抹去眼泪,手抖抖地捧读良久,看完,又痛哭起来。
耿秋原忽然把遗嘱一放,突然立起,双眸瞠视,咬牙切齿道:“我不给先师报仇,誓不为人!”“啪”地将手掌一劈,那花梨木八仙桌,竟被劈下一角。杨华不觉骇然。
只见那秋原道人,矮矮的身量,细阔的面庞,此时,目突脸赤,神情非常暴厉怕人。耿秋原一步抢到杨华面前……忽然醒悟过来,见杨华还是插着手站在那里,并没有就坐。秋原忙强堆下笑脸来,向杨华稽首道:“骤闻厄耗,贫道心胆俱裂,太简慢了!壮士请坐。”他又向小道童道:“泡茶来。”逊坐之后,秋原道人将遗嘱捧在手中,从头到尾,再细看了一遍,禁不住又顺脸流下泪来。
耿秋原站起身,向杨华嘘唏道:“可叹先师一世英雄,纵横江湖四十年,一身绝技,满腔热肠。何期竟遭宵小暗算!可怜他老人家,桃李盈门,一手栽培了许多弟子,临命时没有一个人在眼前侍视……多承壮士陌路援手,代为成殓。我耿秋原无以为报,我大师兄又不在这里,我谨代我同门诸人,叩谢大德吧!”说罢,失声痛哭,俯身磕下头去。
<!--PAGE 13-->玉幡杆杨华连忙抢先跪下说道:“道长……师兄快不要如此。我玉幡杆杨华,末学新进,陌路上偶遇老观主,承他不弃,已经慨允收录门墙,列名第八个弟子。他老人家教我一面传送遗书,一面还要教我转求师兄们,传授剑术。老观主的遗嘱上,说得很明白,我就是你老的师弟了。就是危难中曾经救护过老观主,打走了群贼,给他老人抓过药,成过殓。但既已一日为师,这也是做弟子的应尽之责,你我都是一样。按规矩,我杨华还该叩见师兄才是。师兄请上,小弟叩头。”
秋原挥泪说道:“先师遗命,自当敬谨遵行。不过是,不过是此事体大,我们还有大师兄在。……至于先师危难中,既承壮士救护,又蒙远道传书,秋原敢不叩谢大德?”耿秋原一定要行礼。两个人推辞了一回,两人对磕了头,方才起来。秋原遂命小道童二次献茶。
秋原神智稍定,方才向杨华打听一尘道人临殁的经过,道:“壮士,你与先师怎样相遇,先师怎样被恶贼戕害?以及壮士仗义救护的情形,请你费心详细见告。”
杨华遂将路遇一尘道长,被女贼巧设采花计,一尘道人误中毒蒺藜,仓促负伤的话,从头说了一遍。
杨华忽然想起来,便从行囊中,将那两颗层层包裹着的毒蒺藜,找了出来,交给秋原道:“老观主就是死在这个上头的。这一颗毒蒺藜,是打在肩胛上了。若不是贼人成群的缠战,以致药救失时,老道长还不致于殒命哩。”他复将自己两番相救的话仔细说了。
秋原是认得毒蒺藜的,轻轻将包打开,咬牙看定,忽然长叹道:“这真是劫难了!先师这次北游,秋原事先并不知道。只是二师兄上月匆匆路过此地,才晓得我那无耻的四师弟犯了门规。先师一怒,亲去根究。……若不然,先师何致丧命鄂北?四师弟,你对得过恩师么?……这么小小一颗毒蒺藜,可怜先师数十年苦修!”耿秋原说着又恨恨不已,涕泪横流。
杨华跟着将一尘临终写遗嘱的情形一一说了。秋原叩问那仇人的姓名,遗嘱上只有人名,并没有姓。杨华又将贼人四男一女的年貌口音,学说了一回。秋原道人皱眉苦思,想不出仇人是谁。他只晓得这毒蒺藜是四川唐大嫂的独门秘传,而贼人又是四川口音,揣想仇人必是四川绿林道上的人物了。呆了半晌才又说道:“这件事可惜我也说不出,这只好问我二师兄和大师兄了。我二师兄是俗家,却是侍从先师最久,他或者能够知道。不管怎样,先师惨亡,我们同门众友,一定纠合起来。焚香设誓,三年内定将仇人寻出,以慰先师在天之灵。”
当下,秋原道人又吩咐小道童,快传集全庙道众,预备香案法服,将大殿开了。然后,秋原将那写遗嘱的《黄庭经》和《易筋经》,以及剑谱、锦囊等件,都取了下来。他命一个小童,从前面取来一个长盘,上铺黄绫毡垫。再恭恭敬敬,把一尘道长遗物捧放在托盘中。
<!--PAGE 14-->耿秋原忽然看见一尘道长的那把寒光剑也在杨华行囊中,行囊是已经解开了,正散放在桌上。秋原向杨华说道:“壮士,我们同门几人,都是专传先师武功剑术的。本观道众一共四十七人,也少半是先师的道侣、法嗣,多半是先师的再传弟子,由云南狮林观来的。不幸先师惨亡,我们必须传集他们来,当众宣布噩耗,开诵遗嘱,还要在正殿上,叩拜先师诵经招魂。至于先师这些遗物,也要供奉起来,好教这些法嗣们顶礼。”遂请杨华稍候,吩咐另一小童,给杨华换茶备餐。
秋原道人说罢,便将寒光剑,从桌上取来,拔出看了看,也放在托盘中。他回顾杨华说道:“壮士,先师遗物都在这里么?我记得先师还有一本《道行日录》,是一向随身带着,不肯暂离的。壮士可曾看见?”
杨华说道:“这倒没有看见。……哦,我记得老观主临殁时,曾经亲手焚毁了几封书信和一个小纸本子,那本子就和这本剑谱相仿。……”耿秋原惊叫一声:“呀!烧了么?”杨华说道:“烧了,不过还没烧完,还有一点残烬,我也拾起来了。现在也在这包裹里面。”
杨华遂将那个烧残的本子,也从行囊中找了出来,虽用一块手巾包着,却是一路颠顿,早已揉搓得枯纸零落,所剩无几了。秋原双手接过来,一看道:“正是这个。”也忙放在托盘中。又问杨华:“先师还有别的遗物没有?”杨华道:“还有些衣服和一个包袱,几十两银子。衣服我已经装殓在棺木中了,银子俱已花完。要紧的东西,我全带来了,这黄包袱里面全是。这里还有一只小药箱,此外没什么了。老道长的遗物并不多。”遂又将药箱、包袱取出,都给放在托盘里面。秋原点头称谢,忽又想起一事,手指那本《易筋经》后面写的字句,向杨华问道:“这上面所说,先师的法身是请壮士焚化,不知壮士可真焚化了么?骨瓶可曾带来?”
杨华摇头说道:“没有焚化。老观主临终前,曾再三切嘱我务必将尸体焚化,以免被贼人寻着残毁;只是店家坚持不允,恐有毁尸灭迹之嫌。就是掩埋他老人家,那店主也曾再三累赘我,逼我亲笔具结,认做我与死者是故旧,方才应允掩埋。店家是一定要报官验尸的。老观主也曾顾虑到这一层,才于临咽气时,另给我写了这一张要紧凭据。”
秋原听了,一阵难堪,眉峰一皱说道:“既没焚化,到底报验了没有?”杨华道:“还好,没有报验。”遂将自己与店家极力交涉,威诱兼施,方得私埋的话说了。接着又说道:“老道长的遗体,是趁天刚亮还无人时,悄悄掩埋在老河口聚兴店后面旷野竹林中。我在那地方已经做好了暗记。老观主遗命,还教师兄们移灵呢!”秋原听了,越发感激称谢。他取过纸笔来,请杨华把一尘道长埋骨之地,详细写明,还请他画一个草图,指示着葬地的方向。杨华依言写了,秋原道人又问了几句,将这草图好好地收起来。
<!--PAGE 15-->于是耿秋原让杨华坐在丹房中,教一个道童陪侍着,催着预备晨斋。秋原向杨华道歉告辞:“请壮士稍候,我这就来。”所有一尘道长的遗物,书卷、遗嘱、剑囊、药箱、寒光剑等物件,都一样一样摆在托盘中。命一个小童双手高举,顶在头上。秋原亲自开门,让小童先行,径奔前边大殿去了。
杨华一人留在丹房里,听庙中飞鸟惊噪,云板连响。渐闻人们脚步声音往来橐橐,乍聆旋寂,猜想全庙道众,都已聚集在大殿上了。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忽闻哭声隐显,忽然法器大响,静寂的道观,泛起一片唪经之音。又半晌,声音转寂,已将近晌午时分了。
又过了一会,秋原道人两眼红红的,同着三个年长些的道人进来,齐向杨华稽首道谢,随后重问前情。几个人翻来复去,问了又问,打听得非常仔细。内中一个赤红脸、生着长髯的道人,更再三探诘一尘道人书写遗嘱的前后情形,和仇人的年貌、口音、兵刃。询问了好久,那三个道人站起来告辞,对秋原说道:“余事请观主酌量办吧。”便相率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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