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够再连累褚洄了,连累一个她好不容易看护至今的少年。
褚洄拗不过她。
言攸死气沉沉地踏上马车,临到宫门前被人拦下,而极其巧合的是,禁军统领早就得了命令,命人放行。
无人认出她的真容,是死去多时的言贵妃。
这宫中那么熟悉,她估算着这个时辰褚昭还在御书房处理奏疏。
没有人通禀,她就静候在殿外,直挺挺跪立着,自以为是地对当初的不辞而别谢罪。
她要咬着唇齿才能忍住那股惧意和悲戚。
夜深了,星子当空,不见褚昭踏出御书房,可室内的确是灯火通明。
他就在里面,为何迟迟不见她,还是说心里的怨气那么大,刻意惩处她?
言攸仍旧不出声,晚风吹过,吹凉心神,双腿逐渐失去知觉。
这辈子跪过最多的人,应该就是褚昭了,当然,上辈子也是。
他就是五指山,她的苦苦挣扎不过是蜉蝣一怒。
“姑娘,陛下传你入殿。”一名内侍走来。
真正要再会褚昭时,她忍不住打起激灵,吊着口气,躬身入内。
言攸张着嘴唇,磨蹭了半晌,身体比嘴诚实,顺从地跪倒。
而后才道:“……罪妇……拜见陛下。”
不出她所料,褚昭果然还是冷笑出声:“还知道回来?”
言攸:“……”
褚昭问:“来看我死没有的?”
言攸:“……”
她膝行了几步,颈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眼不见心不烦。
她忽然就再也不想计较什么廉耻自尊,直接曝露来意,“妾知罪,妾恳请陛下高抬贵手。”
褚昭咳嗽起来,招招手唤她上前。
他轻抚她发顶,狐疑喟叹:“你说的,是放过哪一个呢?”
褚昭又道:“回来了就别走了吧?你看,我似乎也没几天可活了,都是拜你心心念念的阿姐所赐。我已经够宽宥了,她犯的可是弑君之罪,我居然没有立刻将她枭首示众,仁至义尽了。”
言攸白唇微动:“妾明白。”
“你一口一个‘妾’,是诚心膈应我么?”
她头压得更低,虚弱道:“是认清现实,谨记与陛下之间的身份关系。”
褚昭微哂:“你最好是谨记。”
言攸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但来时目的绝不可能会忘,“宣嫽和薛疏,求陛下放过那二人。”
褚昭眯了眯眼睛,“今日我恰巧盘问过薛疏,听闻你们二人早已私相授受、暗通款曲,我一时气愤,将他下狱了。”
“……那恳请陛下释放薛师兄。”言攸对着他咚咚叩头。
“妾恳请陛下。”
“陛下不好杀戮,定然不会对一个平民百姓赶尽杀绝。”
“千错万错,归因在我。”
褚昭双瞳闪动着,“所以你终于承认,是你唆使薛疏辞官私奔?”
“是。”言攸下定决心和他对峙,仰起面容。
褚昭嘲弄一笑:“一时间,竟觉得你这样的人,奚弄起来也无甚滋味。”
言攸道:“妾本就平庸。”
桌上的奏折被青年抓起,抛掷在她身上,传来阴冷的笑声:“好得很!对了,要不要去栖梧宫看看你的好阿姐?”
“谢陛下。”
“恩赐是要拿东西换的,你拿什么换?”褚昭攥着她衣襟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