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对峙后,薛衡又落魄地缩回房间。
言攸再三告诫薛疏。
“师兄也不想薛家再遭劫难。俞沁之死,师兄被我‘胁迫’的苦衷,绝不能向薛衡透露。”
“我知道。”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燕子巢送出三只木鸢。
一只落裕王府,一只落七皇子府,一只落侯府。
[裕王殿下也不想让绝嗣和裕王妃与亲手足私相授受、暗中媾和一事昭告天下吧……]
[七皇子与裕王妃苟合得来的孽胎已经被打落,七殿下玷污皇嫂,不日就将传遍玉京,名声、手足、情爱,七殿下如何选……]
[裕王妃因与七殿下暗结珠胎,将被休弃,必将沦落至千万人唾骂的境地……]
……
那些飞去的木鸢血淋淋的索问。
“殿下,可以下注了。”
言攸和褚昭对弈,询问他的推测。
接下来,就是一场狗咬狗的戏码,无非就是看谁先咬死谁。
褚昭倏然扣住她执子的手,她挣了挣,不给他答案他就不松手,“你押谁死?又押谁杀?”
“殿下问我?我只会觉得,谁死都好,就担心他们撕不起来,所以还需要殿下明日早朝时,旁敲侧击一番。”
她眼睫蝶翅一样扑朔,形貌温软美好,艳色的口脂妆点却宛若饮血未拭,美则美矣,妖冶又清寒。
究竟是献计还是勾引?
“殿下是怕输么?迟迟不放手。”言攸抬睑轻问。
褚昭刚松开一点,她手指就移至棋盘上,稳稳落下黑子。他不得不承认,言攸的棋艺精进不止半点,心也如棋子一般越染越黑。
她说:“我押俞澜会死,而她死,我也落不得好。”
褚昭道:“走一步算十步,都不能保全自身吗?”
“对疯子,用正常人的想法去应付也是防不胜防。”
“倒也是。”
言攸落了一枚棋,自陷死路。
她认输,尽快结束这一局。
起风了。
言攸拢紧了常服,不让一丝冷风灌入,褚昭命人取了厚外裳,抖散后轻易地完全罩住她。
玉京在北,秋末已经很冷。
褚昭一直记得,她怕冷的,冷得同床共枕时都要哆嗦着嘴唇,念叨回即墨山。
不过回南方一事只是她的痴心妄想,他允许她想,但绝不会让这双腿踏上南归的路。
他说:“这么多年了,还不习惯北方的秋冬吗?还是想回行墨山?”
行墨山,那个好久不被提起的地名,牵动了她自存在时起的所有回忆。
“……殿下多心了。”
仇人尚未死绝,她怎么会安心南去。
褚昭嘴唇蹭过她耳尖,低头为她捋出垂落在背后的长发,呼吸粘稠。
“是你主动投奔了东宫,往后哪怕是死了,也要做殉葬人的。”
那一刻,她丝毫不怀疑褚昭是在说笑。
言攸傀儡般立着任他摆动,褚昭掌根擦过她脸颊,“怎么越来越僵,你很怕孤啊?”
她两只手揪着衣襟,攥得再紧仍旧心慌,“谢殿下,我该走了。”
“呵,被吓到了吗?”
言攸摇头颦眉道:“我不怕死,只是担心带着遗憾死去。”
褚昭问:“你还有什么心愿?”
风吹急墨发,也吹模糊了她的嗓音。
“我想,再见一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