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家小院里便热闹起来。
周淑芬穿了件淡蓝色的旗袍式上衣,外搭一件素色呢子短外套。
她站在院门口清点人数。
“快点快点,咱们得赶在吉时前到厂里!今天放炮可是大事,不能误了时辰!”
一大家子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由周淑芬领着,步行向工厂走去。
今天是工厂正式开工的大日子,要放鞭炮,讨个好彩头。
周奶妈一家今年过年也没有回老家,干脆就在厂里留守,照看设备和物料。
周淑芬早早就安排好了他们的住宿。
那栋新盖的宿舍楼,每户都带独立厨房和卫生间。
整栋宿舍楼共六层,五个单元,每单元每层四户,共计一百二十户。
周奶妈一家挑了五单元的顶楼。
“咱们能进厂干活,已经沾了淑芬的大光,哪还能挑楼层?”
周奶妈私下里对丈夫说。
“顶楼就顶楼吧,看得远,空气也好。再说了,以后孙子们放学回来,还能在楼顶晾晒被子,也算方便。”
周淑芬知道后没说什么,只是悄悄让人给六楼装了更结实的晾衣架。
这天早上,她亲自买了整整十大捆鞭炮。
吉时一到,工人们点燃了引线。
整整十分钟,声音没有断过。
那些工人听到声响,纷纷跑了出来。
“周老板!新年好啊!”
“订单接到手软,年年都有分红拿!”
大家围在周淑芬身边,七嘴八舌地拜年。
周淑芬笑着从随身的大布包里掏出一叠红包,一个个递过去。
“杨叔,新年好!这是一点小意思,祝您身体健康!”
“胡婶,您辛苦了,收下收下,来年咱们一起干!”
拿到红包的工人乐得合不拢嘴。
最后,她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周奶妈家。
周奶妈搓着手,又感动又不好意思。
“淑芬啊,你太周到了,我这……没啥能回你的。”
她站在门口,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
“你看看,这么大老远还来看我,又是带东西,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她想了半天,想起家里还留着一袋上等面粉。
周奶妈平日省吃俭用,却一直舍不得动这一袋,就盼着能派上用场。
周淑芬一瞧见那袋面粉,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
“奶妈,您还记着呢?”
她走过去,伸手轻轻拍了拍周奶妈的手背。
“我还以为您早忘了我们家那点老口味了。”
“咋能不记?这辈子都忘不了!”
周奶妈笑着摇头。
“你小时候瘦得跟小豆芽似的,一顿能吃三碗面条,我给你拌猪油,撒葱花,你吃得满嘴油光,还得舔碗底呢!”
“哪儿老了?您在厂里干得比谁都狠,一天能顶俩小伙子!”
周淑芬扶着周奶妈坐下。
“您瞧瞧您那手速,包装线上的小年轻都跟不上您,谁敢不服?”
这话是实打实的。
周奶妈在厂里从不偷懒,每天第一个到岗,最后一个离岗。
干起活来,也没人敢说她闲话。
她一把拽住周淑芬的手。
“淑芬啊,你真有出息,开了这么大的厂,奶妈天天有活干,有饭吃,心里踏实。”
“我这把年纪了,还能凭自己的力气挣饭吃,活得像个正经人,值了。”
大伙儿都笑了。
这年头,真是不一样了。
大年初二,康良文一家上门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