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世上再没有天界太子白辰衍。本座姓‘风’名‘千夜’,入主魔界东荒协理魔界事务,与天君再无任何瓜葛。”
没有人料想过这一出。
四海八荒敬重的太子白辰衍与天君刀剑相向,断绝父子关系,还卸去太子神位入主魔界。
他护着余下的魔族将士离开,天君站那儿没有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众仙家面面相觑,各自茫然,都不知其中缘由。
只听闻后来,他一人走遍四海八荒,平复六界中神魔大战带来的满目疮痍,护佑受战乱影响的大小仙族近千数。天界太子的名头虽不在了,但八荒众神仍然敬他,尊他一声“千夜帝君”。
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他寻寻觅觅,甚是冷清。他执着地行至山之高处、海之深处、水之穷处……去看过一场又一场的日出,走遍所有雪山……每到一个地方,就在离天最近处,轻轻放下一朵锦时花。
八荒之大,我替你看。
那以后,最恨他的楚齐终于原谅了他,楚齐问:
“阿晦已经不在了,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在了,我就做她的一纸遗书。”
“与其这般,你何不如就随她去了?”
风千夜垂下目光,低声道:
“她说过,要我好好地活着。”
他在凡间看见一女子,背影与她极甚相似,结果那女子回过头来,眉目间半点不似她的神采。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许久后消失不见。天上黑云从八方聚拢来,电闪雷鸣间似有龙腾雾,一场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七天七夜。
他身后,有时候会跟着意杳。
意杳从来不敢靠近他,只在他身后远远地跟着他,她害怕了。她永远忘不了凤晦死的那天他疯了般冲进黎华宫找容天澜的情景——他拿出阙化剑抵在容天澜脖子上,逼问容天澜从何处泄露了消息,容天澜摇头,他眼底瞬间涌上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浑身弥漫着翻江倒海的怒意。
“你说还是不说!”
他扔了阙化剑,伸手一把掐住容天澜的脖颈,容天澜脸色涨红,却在余光瞥见她的时候改口道:
“是,是我告诉了天君!我没法看你沉溺于情爱中以身犯险。”
那以后,容天澜就不见了。
意杳哭着求他,他只冷冷睥睨她一眼,她登时心惊胆战,突然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只能自己打探,可无论如何打听,都找不到容天澜的下落。她哭够了,对一切心灰意冷,离开天宫回了千梧州。
可她还是想去找他。
找到了,却无法靠近,明明就在眼前,又隔着很远很远。
她跟在他身后,看他失魂落魄,看他如一副死了的躯壳,看他日夜守着幽冥狱那片半死不活的锦时花,她心如刀绞。
她还看他初踏入魔界时,被魔界那些暴徒囚在街头折辱,四大圣使对他满是仇恨不屑一顾。光风霁月的神明从此坠落神坛,被人扔上菜叶子和臭鸡蛋,被人缚上绳索画花了脸拉去游街,被人不止一次地被赶出魔界。
他既不还手也不做任何抵抗,逆来顺受,心甘情愿。意杳无数次想要出手帮他,却被他一个嘲讽又冰冷的眼神制住 ,他的双眼,像是淬了黑暗地狱里的寒冰。
而一旦外敌来犯,他立刻挺身而出,以一人之力护着所有魔族子民。
意杳只能远远望着他,哽咽道:“我原本以为你是这天地间最无情之人……”
几百年过去,看管北荒的子怡和洛羿,西荒君楚齐以及守着南荒的浮熙终于愿意接纳了他,魔族子民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待他。
魔界安定后,他就一个人走遍四海八荒,带着幽冥狱里他辛辛苦苦养回来的锦时花。
说起花,凤晦当年种在朝霞宫门外的那片紫藤早已枯尽了。仙娥们不敢清理掉每日努力照料,甚至药仙和花神出手,都无法起死回生。
就像锁上宫门渐渐荒芜的朝霞宫,如何惋惜,终回不去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