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院。
木玲珑领着聂秋烟往内堂上走去。
昨日宾朋满座的桌椅此时正高高低低地堆积在一起。
又有一众人高马大的厮役正埋头在杂物之中。
七八个小年纪的女姬正捧着铜盆洒洗着。
“秋烟妹妹,当心地上滑。”
木玲珑关切地揽过聂秋烟的娇身,一手帮聂秋烟捏着裙角。
提裙踮脚,木玲珑和聂秋烟二人快步穿过大堂,往内殿走去。
……
空气里弥漫着青楼妓馆独有的香味。
像是海棠花夹杂着金兽的沉香那般幽甜。
聂秋烟不经意地抬眉望着。
漆红镶金的檐柱,桂木兰枝的香阶。
巨大的流苏纱帐围成一道朦胧的帷幕,银粉描绘的云纹彩顶上,无数道华美的流苏洒下。
聂秋烟还是第一次到青楼里来,方才的羞怯早已烟消云散,转着两只琥珀般清澈眸子,四处打量着。
堆积的桌案上,碧玉酒觞、金丝足樽、翡翠盘碟……横斜地摆放着。
杯盘狼藉,肴核纷乱。
木玲珑不自觉地捂住了口鼻,一旁的聂秋烟倒是看得出神。
就在这时,内殿的帷帐里,传来一声粗嗓的呼声。
“都给老身麻利点儿!谁要是偷懒,待会就别睡觉了!刷碟子刷到晚上!”
木玲珑一听便听出了正是沁芳院老鸨的声音,便抿嘴一笑。
不多时,纱帐被推开半边。
一只肥硕的身躯踏出步子,随即便是一颗油头发亮的脑袋。
“哎呀呀,这是怎么说的这是?这才什么时辰啊……”
老鸨晃着身子走近,随口又道:
“两位小姐,咱们这沁芳院还没开门呢,正要打烊呢,这时候来过班,没什么看头啊。”
木玲珑眯了眯眼,朝那老鸨笑道:
“妈妈,没事,我们俩就随便看看,图个新鲜。”
那老鸨悻悻地一摆手中的绢布,无奈地嘀咕道:
“唉,也罢也罢,越俊俏的女儿家啊,就越是好奇,看吧看吧,随便看吧……”
一旁的聂秋烟本以为老鸨正要抽身离去。
忽然,那老鸨却转过身来,瞪大了两眼看着木玲珑。
“这,这,这位小姐,老身怎么瞧着你这么,这么面熟?”
老鸨结结巴巴地说着,眼神却丝毫不肯从木玲珑的面容上移开。
木玲珑微微一笑,松开揽着聂秋烟的一手。
两手探在脑后,木玲珑将青丝挽成一束,单手握住。
另一手紧了紧胸口的裙领,木玲珑粗着嗓子唤道:
“妈妈,苏姑娘可睡下了?”
那老鸨恍然大悟,大声呼道:
“哎呀我滴娘哟!玉,玉公子啊!不,应该是玉姑娘了……”
老鸨陪着笑走近两步,两手迟疑地握着木玲珑的手臂,和声问道:
“玉姑娘,你说你,来过班就过班嘛,还弄成个男子的扮相,这是图啥哦。”
木玲珑轻笑着回道:
“妈妈这话说的,小女子要是来过班,哪里能和苏姑娘见上一面呢?”
“玉姑娘莫非和玉姑娘早就相识?”
老鸨仔细地打量着木玲珑。
木玲珑急忙矢口否认,“不不不,苏姑娘天姿国色,小女子哪里能有幸结识苏姑娘……”
老鸨点着头,嘴里“哦哦”地应着。
“那,那这位是……”
木玲珑随口回道:
“妈妈,这位是舍妹。”
木玲珑一扯聂秋烟的裙袖,唤道:
“来,秋烟,见过妈妈。”
聂秋烟努了努嘴,不情愿地朝那老鸨欠了欠身子,“见过妈妈。”
“哎,这小姑娘,真俊俏。”
老鸨一挥手中的绢布,咧嘴笑着。
随后,木玲珑便在聂秋烟的怀中略微一摩挲……
聂秋烟心里顿时有些诧异,但有外人在,聂秋烟也不好开口问话,只蹙眉看着木玲珑。
木玲珑却从聂秋烟的怀中捏出一个绣花的荷包。
“妈妈,小女子的一点心意,给您添麻烦了。”
老鸨见木玲珑如此客气,喜得眉开眼笑。
一手轻轻挡开木玲珑手中的荷包,那老鸨却委婉地拒绝道:
“玉姑娘,你我虽然初相识,老身却觉得玉姑娘模样好,人也好,只当玉姑娘你是自己人。
玉姑娘,昨日你给的那块玉佩价值不菲吧?莫说今日来过班,就是在这沁芳院听上一年的小曲,怕也是绰绰有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