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元符二年,冬。
雨大了起来,夹着雪。
绵延的山脉光秃秃的,望着好像被褪了毛的家鹅。
洁白的雪粒子一颗一颗仔细地打在士兵的头盔和甲胄上。
“啪嗒”、“啪嗒”……
三军静默,耳边只能听到战马“嘶嘶”地喘气和朔风扫过战旗的猎猎声。
徐国,小天府。
兵临城下,万马齐喑。
年迈的国君坐在一辆墨色的二轮小车上,浑浊的眸子冷静地注视着前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身旁的大臣们满脸愁容,无精打采地立着。
一众侍卫却个个身姿挺拔,庄严地捏着刀柄,只有一个小年纪的士兵不知是太冷还是站得太久,身体一直止不住地颤抖。
城楼的檐下形成一帘雨幕。
国君眨了一下眼睛,又长久地合上,额上的皱纹拧成个井字。
当他睁眼时,眼角却好像滑下了几滴。
他挥了挥手,身旁一个高大的侍卫跨步走到近前,国君示意他弯下腰,那侍卫附耳听着,不一会便快步跑下城墙,匆匆往内城奔去……
……
“喂,老头,怎么样啊?”
城门前不知何时踏过来一匹黑马,马上摇摇摆摆地坐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将领装束,脸黑得不像样。
“想好了没有啊,咱能不能快点,天怪冷的,进去热壶酒,边喝边谈不行么?”
“你……”
国君好像是嘴唇干涸地粘在了一起,两个字没有吐完,干咳了两声,喉结轻微地上下一动,划过国君年迈的皮肤。
他咽了咽口水,奋力问道:
“进儿,到底什么深仇大恨,你我父子要刀兵相见啊?”
“老头,你问我?你还有脸问我?老子辛辛苦苦地给你守着凤邑!
郑国、沈国屯粮募兵多久了你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我,徐国人早被打到楚州老家去了!”
黑脸人怒气冲冲。
“太子护卫王畿劳苦功高,大王昨日刚命我给太子送慰劳,老臣正预备今日动身,谁料今日太子就突然陈兵城下……
这其中肯定有天大的误会,还请太子息怒,千万不要酿成大错,有话好说啊。”
老丞相王灌想当和事佬,大声喊道。
“你算哪根葱,别给我废话,滚一边去,”黑脸人破口大骂,“老东西,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想废了我这太子?”
“你要是想废位,你直接派个侍人过去下诏不就完了么?我还能不奉诏?哎别说,我还真可能不奉,嘿嘿。”
黑脸人嘴一歪,嬉皮笑脸地露出了两颗丑陋的门牙。
他扶正头盔,接着道:
“那你也不能玩阴的啊,老子风里来雨里去的,天天觉都睡不好。
老头,好比你是我,你忙里忙外地,又是练兵又是募粮,累得跟龟孙子似的,真把自己当太子了。
哎,突然有一天有个人给你偷偷传个信儿,说你爹要废了你,就因为他二儿子又生了个男娃。
这他妈你能忍得了?换谁能忍了?我反正忍不了!”
黑脸人顿了顿,又道:
“说这么多也没啥意思,我今天已经到这了,我这帮兄弟非要跟我来,拦也拦不住,人不多,七万多点。
没别的意思,箭信想必你也看了,就是让你考虑考虑退位的事。
咋样吧?给个准话!”
黑脸人说罢,脑袋一昂,直往城楼上看去,一动也不动地盯着。
丞相王灌见状,拍拍青袖大衫,朝国君拱了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