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蒋绍带了两个侍卫从门外走进来,“褚家那边盯着的兄弟发现,半个时辰前褚家先后有四辆马车出府,分别走的不同方向,全都在城里兜圈!”
月棠走过来:“都看到马车里是谁了吗?”
“没看到人,也不确定是否有人!”
“那当中有一辆车必定是褚瑛!小霍,你这就带着这几位侍卫兄弟一起去!”
“是!”
侍卫们走了。
月棠立在帘栊下出神。
阿篱扯扯她的衣袖:“阿娘,你是不是也要出门?”
月棠把他抱回炕上坐着:“阿娘要是出去了,阿篱就去找华爷爷和琴姑姑好不好?”
阿篱摇头:“阿篱想跟阿娘一起。”
月棠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了。
……
京城里连日传出与端王府有关的案情,如果说杜明焕状告褚家杀人还只是让人暗中围观议论,那么褚瑄状告沈家杀害两位皇子,朝堂上下的议论声就快把整个皇宫内外的屋顶都要掀翻了。
褚家摆开了阵势,自然不遗余力,逮着沈家穷追不舍,而沈家只怕瞌睡都没清醒,就猛然当了靶子,起初也慌了一阵,但很快也就开始反击。
皇帝自从登基时起就以自己年轻阅历浅为谦辞,一应大小政事皆听晏、穆、沈、褚家四家先说过之后自己再说,三年来不外如是。
而因为这当中只有晏北是受命于先帝,有天然的权威,当他坚持中立,另外几家便是想吵也影响有限。
可今日晏北已经去大理寺主持杜明焕状告褚家一案了,余下再无人可以按得住双方攻势。
而事实上皇帝自己也是一大早被前来禀报杜明焕状告褚家设局谋杀月棠而扰醒起身的,没想到这件事还没闹明白,紧接着早朝上褚家又告起了沈家。
真是一锅粥了。
皇帝看向穆昶。
只见穆昶微凝双眉,定定望着殿上交锋的双方沉默不语。
皇帝便微微向前倾了身子:“依舅舅之见,这该如何是好?”
穆昶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他:“先退朝吧。”
皇帝温顺地点头,面向下方:“大理寺何在?”
可争辩双方的声音几乎压没他的发话。
穆昶沉声喝斥了起来:“皇上的问话,你们都听不到吗?”
到底太傅大人有威慑力,褚家人先收了声,随后沈家也顶着满面愤怒把声音止住了。
大理寺官员慌忙出列。
皇帝道:“沈家深为先帝信任,沈太后又为齐王生母,这些年辅佐朝堂功劳甚大,他们怎会是谋杀朕与皇兄的凶手?
“但褚家既然递了状子,三法司便该接手彻查,任何如此这般吵来吵去成何体统?
“请太傅大人监审此案,大理寺依旨查办。”
“遵旨!”
以穆昶为首,众人纷纷接旨。
这边厢黄门郎道了退朝,皇帝又道“大傅留步”,而后一路引着穆昶回了紫宸殿。
一入门后,皇帝先在屏风前站了站,然后才转身,带着三分疑色:“当年皇船出事的确有些蹊跷。我记得那天夜里刚与大皇兄喝完茶道别回舱,一道闪电击中了船只,随后侍卫们立刻就围过来护驾。
“我与大皇兄皆被围在人群里。
“那么大只船,挪身的地方十分宽裕,怎么偏偏就开始拥挤起来了呢?
“而偏偏就在那阵拥挤之中,我与皇兄都被侍卫们裹挟着落了水。”
穆昶凝默片刻,缓声道:“但事过境迁,当时兵荒马乱的,大家只顾着救人,没能够抓到凶手,如今更不可能再查到了。”
皇帝微微点头,伸手拈起一片飘落在窗台的黄叶,又忍不住语带低沉:“但大皇兄的尸首直到最后也没被捞上来。水流那么急,我若不是舅舅及时带着水手舍追出去打捞,便也是那个下场。
“差一点点,朝堂便不是如今的模样了。”
穆昶目光微闪:“那皇上以为是沈家吗?”
皇帝摇头:“当时我惊慌失措,什么细节也不记得了。沈太后与沈家是父皇一手扶持起来的,父皇那般疼爱于我,按说他不可能会害我才是。
“可沈太后又的的确确想把四弟推上皇位。
“所以,父皇的举措当真是让人疑惑啊。”
穆昶深深望着他:“皇上心地仁厚,是江山社稷之福。
“不过皇上少时,臣就不停劝告,帝王家的骨肉亲情,要在意,但也不可全在意。
“沈太后有自己的儿子,您也只是先帝众多子女之其一,现下您已经登基,江山万民都系于您一人身上,还望皇上切勿犯了为君之大忌,心存妇人之仁。”
皇帝沉默。
穆昶拱手要退。
他却又看过来:“舅舅留步。”说着转到博古架前拿起一只白玉酒斗:“日前得了这个,想到舅舅平日爱小酌几口,特留了下来,这个赠与你用倒是恰当。”
穆昶望着这酒斗未语。
皇帝微笑:“快接着吧。没有舅舅,就没有我。不管舅舅如何教导,我永远都记得穆家和舅舅对我的恩情。”
白玉在暗光之下也泛出润泽的光,像极了眼前的少年。
穆昶微微沉息,将之接在手上,跪地谢恩。
殿外的雨已经下了一早上,廊檐下也湿漉漉的了。
穆昶退出殿门,快步走出几重宫宇才停在廊下:“他等多久了?”
廊柱后的人走出来:“已经候了有一个时辰。”
穆昶握紧手里的玉,举步又走向宫门:“把马车拉到宫门下来。”
? ?明天七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