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內。
殿门沉重开启,两名身著重甲的禁卫在前,王德发躬身引路,簇拥著一位身著深紫色凤纹宫装的老妇人缓缓步入殿中。
太后!
她髮髻一丝不苟,戴著赤金点翠凤冠,脸上敷著厚厚的脂粉,却难掩眼下的青黑与眉宇间的疲惫。
但她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仿佛她依旧是这大乾后宫至高无上的主宰……
她凤眸微抬,扫过殿內眾人。
然后。
在柳如烟身上停留一瞬,別过跪在地上的李奕辰,最终落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炎帝身上。
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鷙,旋即被浓浓的“哀伤”与“不解”取代。
“皇帝!”
太后声音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疲惫,却依旧保持著高高在上的腔调。
“深夜急召哀家移驾紫宸殿,所为何事”
“哀家听闻有宵小竟敢强袭王府,惊扰圣驾,心中正自不安,皇帝可曾受惊玄戈可还安好”
她目光转向李玄戈,“玄戈啊,伤著没有那些胆大包天的逆贼,必要严惩不贷!”
她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柳如烟,只谈王府遇袭。
炎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玄戈向前一步,声音清朗,却带著刺骨的寒意:“皇祖母掛念,孙儿无恙,只是王府之乱,源头何在,想必皇祖母比孙儿更清楚。”
太后脸色一沉,厉声道。
“玄戈!你这话是何意”
“哀家深居慈寧宫,礼佛念经,如何知晓那些逆贼之事”
“莫非你也要学那些市井小人,听信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来污衊哀家不成”
话语一顿。
她转向炎帝,语气带上悲愤,“皇帝!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哀家是他的嫡亲祖母!他竟敢如此无礼揣测!哀家……真是寒心啊!”
“流言”
李玄戈嗤笑一声,目光如电般射向瘫软在地的李奕辰,“九弟,皇祖母似乎忘了你昨夜在府中说过的话了,当著父皇的面,把你昨夜是如何受皇祖母指使,设宴意图灌醉本王,好让皇祖母的人將本王带走处置的经过,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再说一遍!”
“轰!”
李奕辰只觉得脑子里又是一声炸响,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他不敢看太后那杀人且威胁的眼神,只能拼命磕头,涕泪横流,声音破碎嘶哑。
“父……父皇!儿臣有罪!儿臣该死!”
“可那是皇祖母身边的素心姑姑昨夜亲至儿臣府邸,拿著皇祖母的玉簪为信物,说八哥一旦得势,必不会放过儿臣当初……”
“对赵国公主的冒犯!”
“说只有灌醉八哥,让皇祖母的人带走,才能保住儿臣和母妃的性命!”
“儿臣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啊!”
他语无伦次,却没有遗忘抖落出一个个重要的信息。
太后的脸色瞬间铁青,死死钉在李奕辰身。
这个废物!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竟敢当眾將她供了出来
难道不知道……
一旦揭穿一切,他都要跟著完蛋吗
“住口!你这逆孙!”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你竟敢为了脱罪,攀咬哀家”
“定是李玄戈,是他逼你,是他胁迫你编造这等弥天大谎的对吧”
说著。
她又望向了炎帝。
“皇帝!你万万不可信这逆孙的胡言乱语!”
“他定是受了李玄戈的蛊惑和威逼!”
“哀家对天发誓,绝无此事!”
她的狡辩依旧强硬,但眼神中的慌乱和那声失控的尖叫,已將她內心的色厉內荏暴露无遗。
然而。
就在这时。
“砰!”
紫宸殿厚重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紧接著。
一道身影踏了进来,正是大皇子李隆基!
不久前。
李玄戈的人千户过去找他,让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若是有了结果,就去皇宫面圣!
如今……
他已经有了决断!
“父皇!”
“儿臣龙基有罪!”
“儿臣认罪!”
李隆基的声音嘶哑,带著豁出一切的悲愴。
“儿臣受皇祖母密令,豢养死士,与五弟联合,在前夜强攻王府,但那是奉皇祖母懿旨!”
“她拿儿臣母妃作为要挟,意图灭口柳如烟!”
“因为她知道太多皇祖母与影阁勾结,构陷太萱妃、屠灭乌蒙全族的秘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脸色煞白的太后,带著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怨毒和报復的快意。
“皇祖母,您拿我们当棋子!当弃子!”
“您许我储君之位,不过是利用我替您剷除八弟!”
“您从未想过保我!您只想让我们兄弟相残,您坐收渔利!”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五弟吧”
轰——!
李隆基的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太后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她精心构建的谎言堡垒,在一等孙儿的当眾反水和指证下,轰然崩塌!
太后踉蹌著后退一步,扶住了身旁王德发的手臂才勉强站稳。
她看著跪在阶下指证她的李隆基,看著抖成一团的李奕辰,看著龙椅上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的炎帝,看著李玄戈那充满仇恨的目光……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席捲全身,將她彻底冻僵。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