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楼与食肆饭摊有些不同,饭菜烹饪更为静心,还和现代很多餐厅一样讲究一个摆盘,饭菜端上来之后,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
包括葛大力在内的很多船工大多都是穷苦出身,跑船赚得多,可每日在江面上漂泊,居无定所,又得时时刻刻担心遇上大风大浪,或是碰到山匪水匪,若不是家里穷,谁愿意做这个呢。
这些穷苦人平时手紧的很,从不肯浪费钱在外头买吃食,也就是发工钱的时候,买上一两个烧饼肉饼之类的,再配上二两小酒解解馋,至于酒楼的饭菜,也只是在心里头想一想,哪怕是嘴上说着,等自己有钱了,一定要去城里头的酒楼点上一桌子菜,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好享受一番,可真等到兜里有了几个子儿,却是不敢乱花的。
这群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够真的有一天在酒楼吃上饭,而且还是在京城的酒楼。
葛大力端起酒杯给苏锦绣敬酒的时候,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我老葛真没想到有一天能来京城,还能有福气吃的上京城的饭,喝的上京城的酒,这等回了家,可是跟他们有的吹了。”葛大力哈哈大笑,说:“这都是苏娘子你给的机会,没有你,老葛我也没有今天,这杯酒你一定得喝。”
苏锦绣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葛大力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自然也端起酒杯回敬了一番。
“我们家的生意多亏了葛叔,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的货也只能堆积在仓库里卖不出去,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葛大力这些年跑船,打过交道的东家不知凡几,可只有苏锦绣会跟他说这样的话,又怎能不让他心生感动呢,甚至不用人劝,自己自斟自饮,一连又喝了好几杯。
几杯黄汤下肚,葛大力已经有了些醉意,这个中年男人拍着胸脯向苏锦绣保证着,“苏娘子,你尽管放心,老葛我今天把话就放这儿了,你的货,想到哪里去,就能到哪里去,连一根线都不会丢。别人想在货物上占便宜,我老葛从不干这种事。”
有的船工还没喝醉,听到葛大力这话,笑着说,“我们船老大和别人不一样,从来不会中途加价,也不会私藏暗扣东家的货物,是个再实在不过的人了。”
所谓中途加价,便是有些船老大等货物和货主都上了船,走到一半的路程,中途要求加价的,货主在江面上孤立无援,货又在船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在货物时占便宜,说的则是很多船老大在船底的货仓中设置了暗格,将一部分货物放在暗格中扣下来。等到返程的时候,随便找个地方低价卖了,又是一笔进项。
这也算得上是跑船这个行业的潜规则了,毕竟跑船辛苦不说,船老大承担的风险又是最大的,既要给手底下的船工发工钱,还得提防不靠谱的东家克扣他的船费,既然能有来钱的方法,谁不想多捞一笔呢。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大家都默认了,上了船的货物会被截留下来一部分。
葛大力虽然是个卖苦力的,却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他之前几次换了跟着的船老大,就是因为看不惯对方的行径。那个时候他就暗暗下定决心,等到自己有了船,能够自己做主的时候,绝对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他也真的做到了。
可是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葛大力这么做,无疑是动了其他人的蛋糕,所以他和他的徒弟,在整个云州城的跑船行业很不受待见,甚至还被恶意低价抢单,被迫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降低自己的价格去接单,以至于有时候入不敷出,否则也不会跑去帮人跑船,赚些外快给船工们发工钱了。
苏锦绣原先不知道这些事儿,如今听了愈发觉得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当初在船上,她就觉得葛大力是一个极其正派之人。
“那我今天也把话放在这儿,只要葛叔愿意我们锦绣商号的货,以后都用你的船。”苏锦绣喝了一口水酒,看着醉醺醺的葛大力,同那名船工说,“你也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