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非的心骤然一颤,如果换做平时,她肯定跳了起来,激动得忘了体态。但今天她穿着旗袍,又在这么隆重的地方,只好收敛。
“薛老师……”
当颜知非转过身来看到薛老师熟悉的面容时,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薛老师朝颜知非伸出手,“拿来吧。”
见颜知非错愕地回不过神来,她又道:“你追到挪威来,不就是想让我看看你们做的旗袍吗?让我看看吧。”
颜知非把手中的木盒递了出去,薛老师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但因为宴会大厅被人喷洒过香水,两种味道相互抵消,她嗅不清楚。
“是什么味道?”薛老师眼里藏不住的惊喜。
颜知非笑道:“多亏了你种的青梅,这是用那些果子酿的香。”
薛老师的眼睛湿红起来。
当年青春时,她从青梅树下穿过,身上就有青梅果的味道。
很淡,难以捕捉,似有还无。
“谢谢……”
宴会大厅里有不少人都想找机会跟颜知非说上话,好问一问她身上的“裙子”是从哪儿定做的,他们也好找去做一身。谁知,还没找到机会跟颜知非说上话,薛老太太就把她给带去了单独的房间。
薛老师把长木盒子放到桌子上,动作利落地打开了。
今日她已穿着精致的小黑裙,优雅庄重,并不担心没有合适的旗袍参加晚宴,加上之前邵家送来那么多旗袍都被她给否了,所以她心里并没有期待。
可是——
当她打开木盒,看到里面的旗袍时,手不听使唤地捏住了它,迫不及待地把它拿了出来。
安静的房间,没有任何味道,木箱上的青梅香味从她鼻尖轻轻掠过,似有还无。
“一模一样……”
薛老师激动地把旗袍铺展开,一直自言自语地重复着那句:“一模一样……”
身后的宴会大厅仿佛消失不见了,她置身于当年的青梅果林,穿着眼前这件旗袍……
见薛老师喜欢,颜知非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好像给邵琅远打个电话,告诉他,他们成功了。
薛老师并没有立即穿上旗袍,而是把它整齐地叠好,又取下脖子上的丝绸围巾把它包裹起来,放进了手提包里。
二人一从房间里出来,就遇上不少前来询问颜知非身上那身旗袍的宾客。
薛老师在颜知非耳边低语:“给你穿这件旗袍的人很聪明,知道你年轻,很容易被我挑刺,也容易被其他宾客小看。”
薛老师说的全是颜知非意料之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薛老师继续道:“能来这里的人,除了你,每一个都有一双火眼金睛,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很容易被他们看穿。但你有身上这身,没人敢小看你。就连我也不敢,我必须小心地把你当颜家名匠伺候着,不为别的,就冲着对名门匠人的尊敬。”
颜知非问道:“所以……你是因为我身上这身旗袍才愿意接受我和琅远做的这件旗袍吗?”
“不是。”薛老师笑道:“你还真是单纯直接得让人喜欢。我接受你做的旗袍是因为你确实百分百还原了我十八岁的时候穿过的那件,我没有理由拒绝。你穿着身上这身旗袍来见我,给我送旗袍,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尊重。”
“谢谢你,非非,就算我要见的那位老朋友不会来,我也没有遗憾了。”薛老师握着颜知非的手。
颜知非很诧异,“他不来了吗?”
薛老师遗憾道:“我悄悄打听过,他身体有恙,不会来了。时隔几十年,也许他早不记得我是谁了。活得久了就会明白,人生来来往往许多人,看得眼花缭乱,又有谁能记住十八岁的时候见过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