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也不催促,耐心地安抚著每个人的情绪。
此刻,柳庆文的尸身已被魏家族人从二楼的臥房小心翼翼地抬至厅堂。
那颗被李易用一袭云纹法袍仔细包裹的头颅,也与身躯重新摆放在一处,也算保全了几分死后的体面。
此人虽心肠狠辣,但对手下却出奇地大方。每月发放的灵石从不剋扣,偶尔还会赏赐些丹药符籙,极得人心。
此刻见他落得如此悽惨下场,有受过恩惠的百兽山修士不禁红了眼眶,几个年轻弟子更是垂下头去偷偷抹泪。
玉奴安抚好那些受惊的侍女,缓步来到李易身侧。
当她目光触及地上那具残缺的尸身时,突然掩面哭泣起来。
起初只是低声啜泣,肩头微微颤动,渐渐地哭声越来越大,最终化作撕心裂肺的哀泣。
到了最后,她竟一头扑进李易怀中,將脸深深埋在他胸前,哭得浑身颤抖。
在场眾人无不动容,一个外室能这般伤心,实属难得。
但谁都没有注意到,玉奴埋在李易怀中的脸上,那双泪眼深处却满是冰冷的清明。
其泪水也不是为柳庆文而落。
哭声里饱含著二十余年顛沛流离的痛楚,是被当作货物般买卖的屈辱,如今这一切终於了解,算是用泪珠与过往做一个彻底的分割。
李易没有推开,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宣泄情绪。
魏家族人见了,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反倒觉得玉奴如果能跟隨这位李前辈,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几个心思活络的,甚至已经开始盘算如何通过这层关係与李易交好。
说不定日后相遇,这位得宠的美娇娘还能在李前辈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
就连许道寧,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动容。
他暗自记下这个细节,准备回岛主府匯报时,定要著重描述这位李前辈不仅修为高深,更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奇男子。
这样的评价,对李前辈日后在修盟中的发展,无疑大有裨益。
而自己也能卖个人情。
李易目光扫过厅內眾人,最后落在於许道寧身上,“此间之事已了,在下即刻便要启程,前往青竹山坊市,与玄律司的玄清道友商谈一桩要事。“
他略作停顿,视线微转,看向怀中面色略显苍白的玉奴,“此外,上官仙子此前为抵御魔头,法力损耗过巨,臟腑亦受了些震盪,需寻一清净之地好生调理。
“她便隨我一同前往,坊市內亦有丹师可为其疗伤。”
许道寧一听“玄清”二字,本就微弯的腰身顿时躬得更低了,脸上堆满了敬畏之色。
玄清老道曾在岛主府內担任要职,修为更是筑基中期。
论起辈分和地位,乃是他许道寧需要仰望的存在,甚至可说是他顶头上司的级別。
他连忙诚惶诚恐地赔笑道:“还请李前辈帮晚辈向玄清前辈带好。”
李易淡淡頷首,算是应下了这份不费吹灰之力的人情。
隨即,他似想起什么,手掌一翻,一枚通体剔透、內部仿佛有青色流风盘旋不息的中品灵石便出现在掌心。
“此番有劳许道友奔波记录。”李易隨手將灵石递过。
“此物於我並无大用,便赠予道友吧。
“观你周身灵气波动,此物灵气盎然而精纯,或能於你筑基之时,助你一臂之力。“
许道寧下意识双手接过,入手便觉一股精纯无比与他自身功法极为契合的风属性灵气扑面而来。
竟是一枚罕见的中品风灵石。
他登时大喜过望。
要知道,一块低阶风灵石在坊市足可以兑换十五块五行灵石。
而一枚中品风灵石虽然无法按照同等比例兑换中阶五行灵石,但在坊市中的价格至少也要六百灵石起步。
往往还有价无市。
以他如今的身家,虽然不算拮据,但要购置这等珍贵的修炼资源,確实是有心无力。
他虽然也能从附近的坊市、往来商队以及一些修仙家族那里得到些油水孝敬,但大多仅限於几块普通灵石,或是一些不值钱的丹药材料。
若是索取过多,不仅会坏了规矩,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从不敢逾矩。
如今得到一枚可遇不可求的破境辅佐之物,怎能不喜
就在他激动得不知该如何道谢时,李易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还有一事。
“这处別院,上官仙子日后或许会时常小住几日,缅怀故人。
“所以还请许道友代为看顾一二,省得让一些不长眼的宵小之辈以为此地主人不在,便可肆意妄为,甚至强占而去。“
许道寧闻言,立刻从狂喜中惊醒,猛地挺直了腰板,脸上瞬间换上了凛然之色。
他抱拳沉声应道,“李前辈尽可放心。晚辈以灵黿卫执事之职担保,此后必会派人定期巡视这处上官別院』。
“哪个不开眼的鼠辈敢凯覦此地半分,无需前辈费心,晚辈第一个便会將其擒杀,绝不让上官仙子有丝毫烦忧。“
另一边,玉奴已利落地將別院事宜安排妥当。
她迅速召集了闻讯赶来的家僕管事,三言两语间便將后续的清扫、护卫以及安抚工作分派下去,条理清晰,颇有章法。
这处別院承载了她一段复杂的人生,其间有被迫屈身的苦楚,亦有柳庆文丧命带来的惊悸。
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李易的出现带来了截然不同的结局与希望,此刻縈绕在她心头的,竟比在合欢谷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在侍女们恋恋不捨、隱含担忧又带著祝福的目光中,玉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熟悉的院落,旋即毅然转身,步履轻盈地登上了飞舟。
李易不再耽搁,指诀一引,磅礴精纯的法力瞬间注入灵舟核心。
嗡!
青灵舟先是发出一声低沉的轻鸣,而后青光大盛,瞬息之间便化作一道迅疾的流光消失在別院上空的天际。
只留下原地一群链气修士,兀自仰望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