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芙蕾雅站在公司一楼,按动遥控器,她怔怔望着卷帘门徐徐落下,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光辉面将她拒之门外。
这年头找份工作不容易,把工作做好则更不容易。
流言满天飞,同事们都在传播有关世界末日的内容,一会儿是管理局又宣布了哪座城市进入紧急状态,一会儿又把网上看来的有关异常项目的消息到处宣扬。
芙蕾雅不想做那个祈祷同事们被管理局叫去谈话,做严厉警告批评的坏人,但所有人在这种关头都无心工作,各样繁杂的事务最后都落到了她这个实习生头上。
她原本的工作都做不完,哪里有能力完成这些额外的任务,领导问起来时,所有人都是一句“芙蕾雅,这个不是你负责的吗”。
比“在被领导骂得狗血淋头和加班到深夜之间选一个”更惨的是,被骂之后还要加班到深夜,负责锁公司的门。
大厅的灯忽然熄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将她惊醒,是保安在配电室断电了。
芙蕾雅甩甩脑袋,抓紧挎包往地下室走去。
实习期工资打对折,刨除生活费用和房租后尚有结余,可是算上“收容税”和最近为了支援管理局行动新加的“应急税”后,她竟倒欠了公司五百块。
为什么明明迈入了现代社会,我却还要交封建时代的强征税?
就连街边讨饭的乞丐都能告诉芙蕾雅,这些税是为了让越发庞大的设施维持运作,保证人们的生命安全所交的,但是芙蕾雅从未真正去过设施,她也根本没见过什么收容物和异常现象。
她这辈子也就打过一次管理局客服热线——事后发现她其实是在地下室迷了路,白白交了好几百的出勤费。
推开防火门,感应灯为她亮起,望着仅仅有几盏常亮过道灯的地下车库,芙蕾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车库里特有的阴森的霉味,她喜欢这种味道。
“别再怨天尤人了,回去睡觉吧......”
她摸出车钥匙,却仍是继续想了下去。
也许管理局确实很伟大,但拯救世界的负担竟层层加码,压得她这种小人物喘不上气,究竟是谁的问题?
在世界崩溃以前,她感觉自己会先崩溃......
地下车库非常宽敞,到了这个点,大部分的车位都已经空了,芙蕾雅踩着小皮鞋,哒哒哒走过地下室。
感应灯随着她的前进一盏盏亮起,在这个悲惨的夜晚给了她最后一点慰藉。
她突然注意到有个人,远远朝她的方向走来。
写字楼里不止一家公司,看起来她不是今晚最倒霉的人。
芙蕾雅没在意,仍旧走着她的路,到停车场角落找自己的那辆小破车。
哒哒哒......哒哒哒......
皮鞋踏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回荡,芙蕾雅总觉得自己听见了重音,心不在焉的她再次抬起头,瞥见对面那个人已经走得很近了。
即使有感应灯,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那人看起来仍是一团黑影,对方挎着包,也踩着一双小皮鞋。
芙蕾雅猛地停下脚步。
对面那人也停了下来。
回荡在地下车库里的踏地声终止了。
芙蕾雅攥着挎包背带的手出了汗,下意识取出手机,想拨打管理局的客服热线,但足足六百块出勤费在她眼前一晃,她又松开手机。
她谨慎地向着左侧挪移一步,那黑影也跟着横移一步,她后退,黑影也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