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到愤怒只有一步之遥。
在小荷这里,哀伤到愤怒也只有一墙之隔。
失明之后她脾气本来就不好,此刻,怒火瞬间被点燃,近乎失控的她不顾一切地踏进未知,将盲杖当做剑似的转了个剑花,迎向那几道喋喋不休的噪音。
“赶紧死了算了,别占用社会资源。”
“出来就是给人添乱,跟个怪胎似的,走得难看死了。”
忽然间,小荷听到了很熟悉的拐杖触地的声音,她因这声音分神片刻,下一秒就跟某人撞了个满怀,向后跌坐在地。
对方摔得可狠,因为小荷明显感觉到她前伸的盲杖还绊倒了另一个人。
前方传来轻微的痛呼,还有人下意识骂脏话的声音——她能想象出几个人叠罗汉似的在人行道上压成一团。
随后那些人自讨没趣似的接连离开了。
唯有一道奇怪的脚步声,随着拐杖的笃笃响靠近过来。
“抱歉,你没事吧?”
那听起来像个很小的女孩子。
“我自己可以。”小荷摸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
“地上有泥巴,等会儿......哦,我带了纸巾,喏,给你。”
那个女孩子似乎把东西递了出来,在等她伸手去拿。
小荷愣了片刻,盲猜了一个位置去抓,第一次没猜对,第二次顺着声音,抓到了厚厚的纸巾。
“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我刚才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撞到别人了......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
真是个喜欢道歉的女孩子。
从声音里,小荷能听出对方在朝自己笑,她凭直觉觉得那是一种有些局促、紧张,带着些许焦虑,却没有丝毫傲慢的笑。
“你是要去街道办吗?”小荷问。
“嗯,我刚到,你也是吗?我们一起进去吧,正好我也只有一边拐杖。”
小荷上一次和别人相互挽着手,而不是单独抓住别人的衣袖,追随着别人的脚步已经是很长时间之前了。
这是个不标准的引导动作,有可能害她们一起摔跤。
也许这个女孩子压根没意识到她是盲人,也许不经意间又忘记了,但她喜欢这样被当成正常人对待。
摔倒又怎么样,她每天都要摔好几次。
值了。
在街道办等着办证的时候,两人一对家庭住址,惊喜地发现彼此竟是斜对面的邻居。
原来对方就是家长口中偶尔提到的“和你差不多的女孩子”。
不过因为两人都极少出门,因此一直没有机会认识,那天能够在街上相遇,意外搭上话,真是命运的安排。
现在,成为朋友后总是形影不离的二人,也共同为眼前的困难头疼起来。
小荷不知道伍天然是怎么想的,但她无法容忍自己在家里枯坐着,任由金钱和时间流逝。
家里的条件更不容许她花几年复读。
自打主动失业后,她一直试图在网上找到合适的工作,可即便展开了广撒网攻势,仍旧没有回音——倒是有几家餐馆问她要不要去当服务员。
女巫的关门弟子,奇迹般的开路者,一同陷入失业焦虑,横在伍天然家的体操室里,像两条并排晒着的咸鱼。
伍天然的手机震动起来,她趴在靠枕上,举高手机检查,对着屏幕迟钝地反应一会儿,顿时心跳加速,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
“有办法了!”
“你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