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并没有管伍天然在做什么,既然后者没有挡自己的路,她就继续专注于任务。
收到女巫交代的事项后,小荷立即前往中转点,刚一进迷梦位面的传送门,就直接被接到了菌群之梦内。
她也是在圆环内部醒来的,同样附身于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
与走马观花,不断用苍白的惊讶感叹宇宙壮观、巨构庞大的伍天然不同的是,小荷失明前读的正好是天文学专业。
要不是视神经退化摧毁了她继续攻读的可能,她才不会止步于天文学学士这一里程碑。
其实,若是她立定心意,战胜诸多不便,也能从事与天文相关的工作,没准还能成为激励其他残疾人的榜样。
可是,身为一个没有视力的人,却去从事对太空的研究,是对她莫大的嘲讽。
小荷拒绝面对这种讽刺,她宁可去盲人推拿上班。
五年的困于虚无消磨了她脑中的部分精细知识,但没有带走小荷对前沿科技的热爱和兴趣,在确认自己身处一个自发旋转来制造人工重力的太空设施之后,小荷立即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地方的科技存在断层,并且是存在底层逻辑问题的断层。
借了黑色作战服的光,小荷在来的路上拦住一名组织居民撤离的士兵,向对方提了一连串问题。
那名士兵对太空时代的人类还在圆环内使用四轮燃油车,住着砖瓦房毫不意外,仿佛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若是说这些还不能算什么漏洞,当小荷提出“比燃油车速度更快,比飞船速度更慢的东西是什么”时,士兵就呆住了。
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当小荷询问他“飞机”、“火箭”、“宇航服”的时候,士兵还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如果仅是这样,还可以解释为这个梦境的来源——“神秘菌群”——存在知识盲区,它所不知道的东西,记忆里的人也不知道。
然而又抓了两个圆环居民交叉提问的小荷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解释——这个地方的根源架构出了问题。
要说明这个问题有些复杂,用她打过的游戏做个比喻便是,这地方的“科技树”上有块盲区。
按照正常规律,人类需要不断改造火箭,升级空间站,建立基础的外太空基地,完成相关的种种科技攀登,才能建设可供长期居住的太空殖民地。
但对于这个地方的人来讲,他们前脚刚迈入了信息网络时代,转头就在太空里造起了殖民巨构。
这中间存在一个显而易见的盲区,受到她提问的人都能说出盲区前后的相关细节,虽然背出来的公式不知真假,至少逻辑上不存在问题。
然而一旦触及“盲区”,小荷提出的问题本身就成了他们无法理解的内容——似乎在她发问以前,从没有人在意过这些事。
盲区的影响无处不在。
比如现在,小荷在一个孤悬于太空的天文台里,操作一台装配有显像管屏幕、机械键盘和台式主机的电脑。
挪动鼠标,屏幕里的光标就挪动起来,电脑的大部分软件她都认识,甚至还依稀记得代码语句的写法。
这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身后依稀传来伍天然和某人的交谈,小荷用余光瞥了一眼,确认不关自己的事就没管。
飞船的广播她有听到,也思考过“不要观测宇宙”的说法来源于何,但她很讨厌这种谜团就在眼前,却找不到解题思路的状况。
梦境的存在给了她挑战未知的底气,就算是死出梦境,她也要弄清谜底。
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小荷拽开歪倒在上面的前天文台员工,坐在还没完全失去温度的位置上,操作起面前的设备来。
不是她冷血,经历半个月的摸爬滚打,扎克的梦已经帮她彻底对血肉、昆虫和节肢动物脱敏了。
天文学家并不是大多数人想象中成天对着天空拍照,或者把眼睛不分昼夜地贴在望远镜上的人。
如今的天文学家工作研究都离不开计算机,大部分时候都在对电脑输入代码——和程序员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