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他的行止无关,这等事,官家无暇过问,只因他和赵宗实进了同一家食肆,张茂则这才顺带提了一嘴。
“哦?哪一家?”赵祯随口问。
“吴记川饭。”
赵祯失笑:“又是吴记!看来这家店的菜肴委实不错,连朕的女婿和养子皆屈尊光顾,偏生朕去不得……”
张茂则本欲奏报不止李驸马和赵团练使,朝臣亦多为吴记常客。闻听最后一句,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必要给官家添堵。
他改口道:“也未必真有那般神乎其神,依奴婢浅见,李驸马也好,赵团练使也罢,多半是慕官家之名而去。”
“哦?此言何解?”
“赐酺宴上,官家曾赐赏吴记,后来又欲宣召吴掌柜进宫,此等殊遇,于市井食肆乃无上荣光,自会引得京中士庶争往。彼等所慕,实乃陛下恩泽,真论滋味,未必胜过御膳。”
赵祯闻言莞尔:“朕的恩泽不能当饭吃,你也不必为御厨话,我又不是没尝过吴记的卤味。”
不过,张供奉之言并非全无道理。
这几日,御厨房似憋着一股劲,竟也开始研制卤味,今日尝过,滋味尚可。
由此观之,宫中御厨非不能为,实乃优游日久,失却精益求精之志。只一味求稳,不出纰漏,焉能推陈出新?
赵祯承认这位吴掌柜确有些本事,但他断不相信,宫里二百御厨皆不如彼。
民间食肆能做出来的菜,尚食局岂有不能之理?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待年节出宫巡幸,他定要亲赴吴记,一探究竟。
……
夜市一如既往地卖麻辣烫和涮羊肉,交给三个厨娘掌勺。
今晚不出摊,吴铭正往店堂走去,猛地瞥见两界门后弹出新消息。
【员工孙福获得转正资格,请确认!】
转眼间,孙福入职也已满月。
伸手轻点,界面随之跳转。
【员工:孙福】
【试用期:一个月(已满)】
【泄密记录:无】
【偷盗记录:无】
【可信赖度:高】
【请店长综合考虑其试用期内的表现,决定是否将其转正。】
【是】【否】
是!
时隔多日,吴铭再一次坐镇店堂,开启应酬模式。
不会应酬的厨子不是好掌柜。
光顾吴记夜市的食客多为熟面孔,少不得要闲聊两句。
旁人都好,唯有刘几令吴铭大感意外。
他记得此君出身清寒,往日隔三差五才来打打牙祭,如今竟然日日皆至,不仅午晚饭都在吴记解决,有时还会来吃个夜宵。
吴记的饭菜不算便宜,哪怕再节省,一日三顿下来,所费也不会低于百文。
他哪来这么多钱呢?
“吴掌柜!”
“刘举人!”
吴铭亲自招呼他进店,旁敲侧击道:“听闻太学诸生皆已迁出太学?”
“正是。”刘几含笑点头,“太学代有新人出,解试放榜,我等旧人自当让贤。幸赖于此,刘某方能赁居贵店左近,旦夕得享珍馐。”
原来是搬到这附近了,看来这子果真发了一笔横财!
“恕吴某冒昧,刘举人迁出太学,日常用度怕是开支不罢?”
吴掌柜问得委婉,刘几听得明白,坦然道:“实不相瞒,刘某尚无婚配,此番幸蒙谢家青眼,同其千金缔结秦晋之好,故而在钱财上,稍得宽裕。”
“谢家?”吴铭立刻捕捉到关键词,“可是通利坊谢家?”
“哦?吴掌柜也知道谢家?”
“谢家坐拥内城三家正店,同行中人,吴某怎会不知?”
吴铭嘴上应对如流,面色却变得古怪起来。
敢情谢居安为谢择定的乘龙快婿竟是刘几?!
仔细一想,也是,刘几夺魁的呼声很高,举人试的名次也不低,即便最后考不上状元,至少也能进士及第。
实话,除了自带上帝视角的吴铭,谁能料到刘几竟会在明年正月的省试中榜?
择他为婿本是一笔很好的投资,只可惜,谢居安的盘算今科注定要空。
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吴铭心中感慨,没再多问,也没将此事告诉谢,告诉她也没用,只徒增烦恼。
刘几虽然常来光顾,和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只一墙之隔,却始终不曾打过照面,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纵使相见应不识。
白了,就没这个缘分。
吴铭道一声“刘举人稍坐”,接着招呼其他客人。
……
自打吴铭教会三个厨娘打发蛋清的方法,三人便乐此不疲。
何双双和锦儿回家后疯狂练习,没过两天,技能便点满了,胳膊也粗了一圈(bhi)。
谢清欢无家可回,上不了“补习班”,见双双姐这两天频频揉捏胳膊,便知道自己后了。
她心中焦急,却别无他法,也不敢浪费师父的鸡蛋,只能把每天做菜剩余的蛋清收集起来,得空便打,一天能打个四五回,手艺渐渐娴熟。
是日,谢清欢立于灶台边,取来师父给她的计时法宝,放在一旁。
右手执三根筷子,筷尖并拢插入蛋清液深处。
计时开始!
手腕猛地发力,急速旋搅。
清亮的蛋清随着搅动泛起细碎气泡,不多会儿,气泡越发细密,体积也随之膨胀,色泽渐渐发白。
手臂渐感酸胀,谢清欢节奏不乱,持续搅打,筷子与碗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泡沫愈发稠厚膨大,堆迭隆起,色泽凝为纯白。
她骤然停手,将筷子垂直插入蛋泡中央,松开手,筷子屹立不倒。
“啪”地按下计时器,定睛一瞧,四分半。
“哈哈哈!”谢清欢放声大笑,“师父,弟子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