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履也曾想过,如果由他来筑大凌河,一定会修成棱堡的样式。
这样,只要里面有粮食,鞑子怎么都攻不破。
但济州城居然没有城垛和女墙,这就有点过份了。
城头士兵从腰部以上,全部暴露在外。别说用火铳,就是用弓箭,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火力压制,将他们通通射杀。
至于一般城防工事常有的敌台、角楼之类的防御工事,在这里通通不存在。
按大明的标准,这充其量只能算“围墙”,而且还是防盗标准不高的围墙,比覃塘巡检司还差一些。
陈子履也问过了,赵范日手下只有两百正规军,能动员一两千余乡勇。
再多官府就发不出武器了,征召也没用。
他还以为必是一座坚城,能凭险据守呢,就没细问俘虏,没想防卫竟如此薄弱。
陈子履不禁在心里嘀咕:“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敢和老子不客气?梁静茹吗?”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反复看了又看,在日落前把地形记了个清清楚楚。
回到大营,正准备商议军情,卫兵却来通报,有两个高丽百姓求见。
“来讨吃的吗?咱们也没多少。什么?有军情禀报,那带进来吧。”
陈子履正想传翻译过来,却见一大一小两个高丽男子走进大帐,齐声高呼:“小民朴德欢/朴德猛,拜见天朝上官。”
“朴什么?”
“小民朴德欢,是哥哥。”
“小民朴德猛,是弟弟。”
两人汉话说得蹩脚,但名字的发音却十分标准,看出来是练过的。
陈子履沉默好久,才开口问道:“嗯,你们有何军情禀报?若着实有用,本宪必不吝赏赐。”
“谢天朝上官,”朴德欢年纪较大,便领头说了起来。
原来,朴家兄弟二人是中人之家出身,父亲曾在汉城鸿胪寺担任小官。
几年前现任大王发动政变,废黜了不得人心的光海君。
朴家遭到牵连,祖、父等人被斩首,妇孺被贬黜为官奴婢,流放济州岛。
路上,朴家二代主妇耐不住旅途艰辛,先后死去,只剩下朴德欢和其弟弟朴德猛挣扎着挨到了济州岛,靠做弓箭活了下来。
两兄弟的汉话,就是小时候跟父亲学的。
陈子履叹道:“你们兄弟读过书,还会说汉话,可算人才。做奴婢可惜了。”
朴德欢大喜过望,于是再也不藏了,把秘密说了出来:
“赵范日那个狗贼,是光海君的亲信,只因朝中有人求情,才只贬到济州。没想这狗贼不知悔改,还对天朝心怀怨恨,真是无耻之极。”
陈子履终于恍然大悟,赵范日为何对大明心怀怨恨。
这事还得从万历年间的立储之争说起。
当年,明神宗宠爱第三子朱常洵,大臣们则要求尽早立长子朱常洛为皇太子,两边僵持不下,是为国本之争。
恰好光海君也不是长子,明廷礼部自然不同意在藩邦开了立次子的坏头。
于是高丽五次遣使请求册封,五次遭到明廷拒绝。
光海君怀恨在心,于是努尔哈赤起兵后,对围剿后金极不上心。
而现任国主赶他下台,也是打着光海君忘恩负义,不敬大明的旗号。
这么推演下来,赵范日不恨大明,就不算光海君的铁杆死党了。
“是这么回事啊。没有人来告密,还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