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进了明军大营,走进中军大帐,当着陈子履的面,把金叶子、珠串子都放到了案上,才总算呼出了胸中的一口气。
“回禀抚帅,这是孔贼和耿贼给的东西,属下进城之后……”
苏均将进城后的所见所闻,挨打的遭遇、收钱的经过,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最后,转述了耿仲明所提的条件:
朝廷盖棺定论,宣布李九成是兵变的罪魁祸首。
其他将领均为从犯,是因为受了蛊惑,才一时迷途,所以只降职处罚,既往不咎。
四个“元帅级”首领,各保留三千人马,分别退回旅顺、广鹿、石城诸岛,继续为大明戍边。
只要招抚圣旨一到,他们便让三万兵丁放下武器,然后扬帆而去。
陈子履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打断一下,询问谈判时的细节。
最后,看了一眼苏均的左右两颊,叹道:“这会儿还肿着呢,这趟你真是辛苦了。”
苏均直感羞愧难当。
身上的伤是陈有时揍的不假,脸上的红肿,却是自己打的。
为了掩饰尴尬,便说起了半日谈判的感悟。
“依属下看来,叛将已被抚帅打得胆寒,底下士兵战意全无,咱们没必招抚……”
苏均特别强调,耿仲明如此卑微地讨好使者,可见叛军内部很慌乱,没有坚守城池的决心。
官兵这边虽然人少,可是士气高、战力强,以一当十不成问题。
这时进逼城下,打上一轮火箭,城内必然大乱。一鼓作气强攻,就可以全歼贼寇了。
与后患无穷的招抚相比,当然是斩草除根更好。
“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这样想就坏事了。”
陈子履摇头道:“你先找医官拿瓶消肿膏,赶在日落前进城,和他们继续往下谈。罪名好说,麾下却不能留那么多……”
苏均听着“罪名好说”四个字,直感头晕目眩。
暗叹几十两黄金,还有那串珠子,算是白交公了。
早知道主帅能原谅贼寇,竟连罪名都可以谈,自己何必当君子,当圣人。
还没等条款说完,便贸然打断:“抚帅,这差事……这差事太危险,卑职实在不敢去了。请抚帅另挑一个使者吧。”
“这怎么能行。换了一个人,他们就不信了……哦,你是不是觉得,不该招抚,不该饶了他们?”
苏均苦涩道:“属下不敢。”
“我看你很敢。不过……”
陈子履这两天忧心忡忡,一直担心周延儒不上套。
或者周延儒上套了,却搞不定皇帝,还有温体仁那帮人。
同时,反复推演各路人马的反应,建奴、孔贼、黄龙部、朱大典部等等。
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他想得快崩溃了,以至没有精力注意微末之处。
直到苏均撂挑子,才猛然想起一点,手下们的士气,也是很重要的。
陈子履继续道:“不过本宪本就不会饶了他们,你这样想,这又有什么好奇怪呢?”
苏均瞪大了眼睛:“恕属下愚笨。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往下谈呢?”
陈子履道:“你放心把,孔耿二贼不会受抚的。他们在拖时间,等旅顺一打起来,他们就会走的。”
“那我们呢?”
“我们当然也在拖时间,这不明摆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