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敌当前突然出幺蛾子,陈子履自然既怒且恨,心里把范楷的祖宗十八代,轮流骂了个遍。
然而骂归骂,却不得不令马军集结,准备出城接应。
因为随着黑点越来越大,远处的情形,越来越明了。
护送范楷返城的兵马,至少有两三百骑,而不是几十骑。
刘泽清显然对范楷颇为重视,反复冲杀,且战且退。
纵使拖着长长一个大尾巴,亦不离不弃,没有逃跑的意思。
陈子履一下便想明白原委:
范楷麾的家丁护院们,应该是刘泽清的师兄弟,或者师兄师伯之流。
逃亡途中两边遇上了,自然要互相结交一番。
刘泽清身背重罪,正愁朝中没有门路呢。
想着堂堂通政副使,哪日丁忧期满,重返朝堂,就是一步踏入阁部的人物。
舍命救下来,对脱罪很有帮助啊。
陈子履很想让范楷死在城外,给缙绅们做个榜样。
不过他的顾虑,和刘泽清是一样的。
坐视四品重臣沦于敌手,是很难解释的重罪,捅上去便难辞其咎。
无论坐视不理,或者令刘泽清弃队自逃,这个命令都没法下。
只好阴阴暗暗地想着,将士们多拖拉一会儿才好。
然而,杨御蕃却是明军众将之中,非常难得的实在人。
眼见城外有警,心里急得火急火燎。
没一会儿,便集齐了麾下马军,在城下举旗示意,随时可以出战,
陈子履走下一半城阶,对杨御蕃道:
“不知城外情形,你部尽力而为即可,不要勉强。”
“是,兵宪。末将晓得。”
杨御蕃抱拳称谢,然后大手一挥,带部众冲出了城门。
两百八十余骑慷慨激昂,踏着寒冬未化的薄雪,向着刘部驰援而去。
贼首似乎颇谙兵法,见城内有马军来援,很快分出数百骑迎头拦截。
陈子履凭城观战,只见杨御蕃果然悍勇,带队冲入敌阵,便是一顿大砍大杀。
他麾下的通州精骑亦十分骁勇,紧随其后奋力拼杀。
两个回合下来,竟杀得迎面之敌溃散四逃。
此时城头已站满了本地兵丁,眼见杨少总兵首战得胜,纷纷奔走相告,齐声发出喝彩。
“好样的,果然是杨老总兵的子嗣。”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瞧瞧,咱山东不是没有虎将,可恨孙巡抚,偏偏重用东江贼……”
类似的赞叹不绝于耳,有几个士兵口无遮拦,还不小心把“东江贼”说成了“辽东贼”。
吴三桂听到了,不禁勃然大怒,训斥了几句,又向陈子履一拱手。
“兵宪,贼兵势大,杨总兵恐怕不敌。末将也率五百骑去接应。”
“嗯……先等会儿。”
此时杨御蕃已与刘部汇合,不过贼兵远比想象中还要多。
随着小半个时辰过去,成千上万的人影,从土丘背后冒了出来。
贼首非常凶狠,首战失利之后,竟不思放弃,反而纠集更多贼骑反扑。
范楷女眷众多,车队里全是奢华笨重的大车,在贼兵的袭扰下走得很慢。
杨、刘二部才耽搁了一会儿,又被贼骑重新缠上,举步维艰。
被马军缠上还好,被后面的步军团团包围,那就插翅难飞了。
“这个杨御蕃,怎么也和刘泽清一样笨,不懂变通。让士兵一人扛一个,骑着马跑呀……嗯,都是官小姐,官太太,不可轻薄……”
陈子履替杨御蕃着急之余,又觉得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