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吴三桂才刚升任团练镇守备,挂宁远卫副千户衔。
副千户是从五品武职,若不论文武殊途,刚好与兵部员外郎齐平。
然而,对方有皇命在身,又带着督师的手书,身份比他这个小小守备,高太多了。
吴三桂劝谏了好一会儿,眼见说不动对方分毫,鞑子马队又越来越近,只好派几个心腹飞马回城禀报。
陈子履则招呼士兵,赶紧打扫战场。
这夜百余骑一连打了三场,伤亡非常惨重。
刨去已经战死的二十多人,开膛破肚、缺胳膊断腿,或者昏迷不醒的重伤兵,竟还有二三十。
幸好,地上躺着的鞑子也很多,一刀砍下脑袋,扒下几件棉衣,用木棍从袖口穿过,就是一个简易担架。
众人齐心合力,张罗了一刻多钟,倒也能勉强启程了。
伤兵们自然感激涕零,千恩万谢,都说若能活下来,定要为陈子履立个长生牌位,供奉一辈子。
有个叫李国英的伤者,好像读过几年书,躺在担架上,竟开口吟了一首诗:
“血浸征袍箭透骨,将军风雪护残躯。此生若得头颅在,长供恩台拜紫虚。”
周围将士听不太懂,却也连连喝彩,盛赞李国英文采过人。
左良玉看在眼里,不禁五味杂陈,暗叹陈武库收买人心的才能,远在自己之上。
那李国英追随麾下有两年了,没为自己做过一首诗,今天倒有雅兴。
陈子履觉得这诗做得一般,不过不让伤兵骑马,本就有几层意思。
一来,勾引鞑兵不要放弃拦截;
二来,减少颠簸,多保几个重伤兵的命;
三来,立下爱兵如子的形象,提升军中威望。
既然大家都说这诗好,他就把戏做足,命孙二弟好好照看此人,莫让途中死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一声令下,招呼大家启程。
正如陈子履所料,后金军看到明军原地磨蹭,果然大为兴奋。
行军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方向上,则与小凌河的河道,几近是平行的。
不用猜,正打算迎头拦截,阻止明军渡河进城。
陈子履见对面已然上套,于是不再矜持,催促抬担架的士兵加快脚步。
“鞑子赶在前头了,大家抓点紧。”
“坚持住,进城就好了。”
“熬过最后五里,本官明天就写奏疏,给大家伙请功……”
吴三桂看在眼里,心中不住暗骂:“现在知道着急了?刚才干嘛去了?他娘的,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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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加快了脚步,后金军这边,自然要更快一些。
阿山估摸着,能拦明军前面,于是不停抽动马鞭,催促左右加快速度。
然而,毕竟是天亮前最暗的时辰,远不能和白天相比。
前队不是巴牙喇,就是护军精锐,一个个胆子大、眼神好,骑术精湛,自然跑得快。
后队的普通八旗兵,很多都是夜盲,哪赶得上巴牙喇的步伐。
不知不觉间,数百骑兵的队伍,在旷野中越拉越长,足足拉了二里多。
一些中层军官比较谨慎,开始察觉有些不妥。
连续赶了二十多里路,马力已然消耗不少,再加上阵型散乱,战斗力大为削弱。
这时候,若有大股明军从城内杀出,似乎有些不好招架。
然而前面越奔越快,后面的军官纵然想提醒,又哪里追得上。
只好往好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