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一无所获,反倒议出一堆困难。
陈子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遵照巡抚的意思,挪用最后一笔募股银,筹备军需粮饷。
无他,唯有彻底平定瑶乱,百姓才能安心耕种,银场才能安心扩产。
几个签了募股书,却迟迟没缴银子的乡绅,收到了最后通牒。
修路的两千民夫,也几乎尽数遣散,改由瑶民俘虏去慢慢修——县衙实在养不起那么多人了。
为了保证县城安全,他去了一趟县学,让老夫子暂停传授四书五经,改为考核弓马骑射。
陈子履告诉几个秀才,十几个童生,还有数十个“蒙童”,他们是县城最后一道屏障。
一旦瑶匪来攻,他们必须持剑上城,和民夫青壮一起御敌。
所以,不熟悉弓马,谁也别想参加下一科童试和乡试。他陈子履一概不予通过,不签保书。
一时间,粮价蹭蹭又涨,乡绅、学子,还有被遣散的民夫,个个怨声载道。
都说知县得罪了抚台,才搞得如此窘迫。
连打几次胜仗攒下的威望,开始慢慢消弭。
一些人开始谣传,铸私钱的幕后老板是谢永福,陈子履的手下。
捕快为何一直不去抓?
因为这是县老爷的产业,不敢抓呀。
新开的工坊,看似每天缝缝补补,倒腾军服军鞋,实则是个暗寮。
否则县老爷不会那么上心,三天两头去巡视——那里面,有好几十个风尘女子呢。
陈子履对谣言不屑一顾。
因为他知道,那是一些势利眼,看到知县被巡抚敲打,落井下石罢了。
义勇营出发的那天,陈子履心痛得差点掉眼泪。
这可是三百精兵,整整三百名弓马娴熟、甲胄齐备的精兵。
为了练出这营精兵,前前后后,花了七八千两银子。连铸私钱的利润,都搭进去了。
所为的,就是“保境安民”四个字。
如今要交给一个庸帅统带,胜负不知,生死不明,让人哪能不焦虑和心痛。
临行前,陈子履将甘宗毅拉到一边,欲言又止。
甘宗毅大大咧咧道:“县尊放心,卑职一定奋勇杀敌,不堕您的威名。”
“奋勇杀敌立军功,咳咳,是应该的。你当上将军,我也有面子。可若形势不妙……”
陈子履反复斟酌说辞,硬着头皮叮嘱:“你一定要把大家伙,都带回来呀。起码要带几个火种回来。”
“这个……卑职尽量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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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勇营走后,陈子履就一直心神不宁。
每天至少问一次消息,三天两头跑去银场巡视。
还每十天去一趟县学,反复提及君子六艺,督促生员和童生们勿要懈怠。
崇祯四年二月,即将春耕。
陈子履颁布告谕,夏秋可以用红薯干抵税,每斤十文,绝不还价。
同时印发农册,将储存生红薯,制作红薯干的要领,送到每一个里甲。
此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因为红薯的产量很高,就算晒成干,也比稻谷高得多。既然可以抵税,那全县的旱地,都会一窝蜂种红薯。
在很多人看来,红薯是怪东西、贱东西。
遭灾时没其他东西吃,就算连连放屁,也只能硬着头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