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的刀剑、饥民的粪叉、崇祯的震怒……哪一项都能要自己的命。
陈子履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坚定了决心。
“谷贱伤农?”他看向宋毅,露出阵阵冷笑:“宋典史所担心的,恐怕是粮米卖不出价,赚少了吧。”
“这……下官不知堂尊所指。”
“不知道吗?你在永盛米铺那边,占了多少干股?在各乡歇家那里,又收了多少好处?”
宋毅陡然色变,连忙分辨:“堂尊明鉴,断无此事。”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
陈子履不往下纠结,转头看下周复,厉声问道:“身为户房胥吏,百姓因何不能完税,你不知道吗?年年追比,年年打死人,你这种酷吏,也会怜悯苍生?”
“堂尊冤枉啊!卑职不曾故意打死人……”
周复连忙跪在地上喊冤,直乎刁民坏得很,经常故意不完税。
若不严加拷打,就完不成追比云云。
陈子履不再理会二人,刷刷写下两张批付,和令牌一起扔在地上。
“近日龙山墟盗匪横行,着典史宋毅,即刻前往追查清剿。”
“谢村镇田册不清,着户房周复,前去丈量明白。你两人立即启程,没有本县之命,不得回来。”
宋、周二人目瞪口呆,在场的胥吏、衙役,亦在心中直呼厉害。
龙山墟在龙头山的窝窝里,名为贵县地界,实则当地一切事务,默认由世袭土司署理。
至于谢村镇的田产,则大半是高家的诡寄田。
周复活腻了,敢去清查?
所以,这两个地方是既没有油水,也没有事可干。这哪里是派差,分明嫌他二人碍事,找借口打发走。
偏偏明面上,就是一道正经的命令,让人没法拒绝。
宋毅怒道:“下官不服。”
“不服?”
陈子履一拍大案,猛然起身,露出獠牙。
“本县命你去办差,你竟敢不服?你去翻翻《大明会典》,看以本县之权,能不能治你一个抗命之罪。再问你一次,去,还是不去?”
宋毅既气且怒,然而对方搬出了律法,他没法反驳,也不敢反驳。
陈子履转向周复:“你也不服是不是?哼哼,好啊。来人,将他二人……”
“慢,”宋毅强忍怒容,“属下遵命!”
周复见首领官都顶不住,哪里还敢硬扛,连忙弯腰捡起牌票和批付,拉着宋毅走出大堂。
众人看到这股威势,直呼吃不消。
龙头山没有油水,到处是盗矿犯,还有沾上就死的瘴气,大家伙可不想“发配边疆”。
于是,一个接一个上前领了差事,提着长刀短棍,从县衙涌出。
几个跑腿壮班,则将知县的批付,加急递送给各巡检司、河泊所和课税局。
一时间,大街鸡飞狗跳,县衙的贩运禁令,也随之传开。
贾辉躲在堂后听完全程,惊得嘴巴都合不起来。
他拉着陈子履回到书房,一关上门,便大叫起来。
“子履,这是怎么回事?你可知这样做,会得罪多少人?搞不好……搞不好要丢官的呀。”
“丢官就丢官吧。”
陈子履松了松领子,又将官帽脱下,扔到书案上。
一天之内连办好几件大事,又用AI加倍深度推演,他感觉身体好像被掏空了。
“丢官,总比丢命强。”
“这是怎么说的?”贾辉跳了起来,“是谁要害你?姐夫上面有人,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