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鲁莽了。既有盗案,应先报刑房,怎能直接麻烦宋典史呢?”
“这……这是怎么说的?”
贾辉气不打一处来。
按规矩,百姓遇到盗案,要先报刑房是没错。
可刑房接了案子,转头也要交给典史处置呀。堂堂县太爷的姐夫,还走这道手续,岂非脱裤子放屁,闲得慌?
然而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太对。
他拿出赏钱,打发了众胥吏,然后压了压嗓门,低声问道:“这个宋毅,莫非不是好东西?”
陈子履一言不发,将人引进书房,关上了房门,才问道:“姐夫这趟来,打算做什么生意?”
“却忘了正事,”贾辉一拍脑袋,“子履,今年白艚多得吓人,广东米价要翻天啊……”
“什么?”
陈子履大吃一惊:“你要办粮?”
“正是。我催着官船快马加鞭,追了七八天,这才后发先至。后面还有好多粮船,正往这边赶呢。”
贾辉打开话匣子,细细说起前因后果。
原来约莫十天前,大量白艚途径潮汕,直奔广州。大大小小不下五十艘,海岸线上,一时蔽日遮天。
几个商人提前收到消息,知道广东米价必涨,想起陈子履在广西任知县,便托贾辉来办粮。
陈子履听得暗暗叫苦。
所谓白艚,其实就是福船——福建常见的一种海船。
不过在广东生意人的说法里,白艚还有另一层含义,即来粤籴米的福建船队。
福建自古多山少田,粮食产出一向不足。因此,闽商很喜欢走海路到广东,籴买大米回去售卖。
广东灌溉便利,水田一年两三熟,粮产很高。正常的粮食买卖,也没什么要紧。
偏偏近几十年“改稻为桑”,越来越多百姓那田地种桑树、棉花,粮产每况愈下。
如今,广东还要从广西大量购粮,哪里还有多少卖给福建。
天启四年,也就是五年前,广东忽遇大旱。
广州、惠州等地粮食短缺,恰逢闽船群至,大量贩籴,米价陡然暴涨。
百姓极为愤慨,数千人聚集省城,“投砖石,围帅府,持戈相向甚急”,一时朝野震动。
这就是有名的“白艚突祸”。
因为这件事,广东官场被撸了个底朝天,后来便开始限制白艚入粤,不令再生民变。
陈子履亲身经历过这件事,自然心有余悸。
来到贵县后,不惜得罪那么多人,也要极力打压米价,就是不想重蹈覆辙。
不知怎的,今年广东忽然又开禁了,而且,一次性来了几十艘海船。
如果福建人在洪灾之前,把粮食通通买走,下半年,两广百姓就没法过了,非酿出大祸不可。
这下子,问题可太大了。
大到自己这个知县,已没法插手的地步。
贾辉说完前因后果,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放在案上。
“姐夫也不令你为难,这是2000两。能办多少米,全由你做主。”
“没粮,你带着钱赶紧回吧。”
陈子履心乱如麻,也没客套的心思了。
“明天就回。”
贾辉却一下子急了:“怎会没粮?宋毅都说了,常平仓里屯了好几千石呢。子履,我可是你姐夫,亲的。你不会连我的面子,也不给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