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陈子履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逼着张晟、黄有禄二人来验尸,只为办成铁案,让高家无从抵赖罢了。
可惜心绞与血栓都是血管堵塞,死后症状非常相似。
以这个时代的验尸水平,哪怕找来最好的仵作,也验不出区别来。
按大明律法,斗殴的保辜期限,只有二十天。
即二十天之内,伤人者要出钱诊治,若伤者死了,则必须彻查死因。
因伤而死,殴人者以杀人罪论处;就算不是因伤而死,也要以殴伤罪判刑。
高承弼能避过殴伤罪,只因林耀第二十三天才死,晚死了三天。
幸好还有另一条刑律,可以曲线救国……
“启禀知县大人,全身骨伤已核验完毕,有一处骨裂,两处骨折。”
“验清楚了吗?有没有骨伤?”
陈子履明知故问,以便在场所有人都听个明白。
“有。”
“骨裂、骨折处有无脓血淤痕。”
“有,脓血淤痕十分明显。”沈汝珍答得很明确。
沈青黛亦低着头,双手奉上图书:“民女已绘下伤图,请陈大人复核。”
陈子履忍着尸臭走到棺前,开启AI又复验了一遍。
直至耳边“哔”的一声响起,确认没有错漏,才转向郑昌:“郑掌柜,你可有疑义?”
郑昌方才早就看过,连忙答道:“回您的话,确如图书所载,丝毫不差。”
“很好。请画押附署。”
陈子履大步走回原处,向黄有禄厉声问道:“黄司吏,按《大明律卷二十·刑律·斗殴》一节,凡折跌肢体及破骨者,保辜期限几何?”
“回堂尊的话,是……是……”
“你若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本县先治你一个渎职之罪。”
黄有禄伸出衣袖,反复抹着额头的冷汗,心中是百般不愿回答。
然而对方非但清楚这条律例,连在《大明律》哪一卷,哪一章,哪一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实在无从狡辩。
“回禀堂尊,是……是五十日。”
“不是二十日吗?”
“若真有骨伤,便是五十日。”
“那你为何在卷宗上写着,本案保辜超限,按例不问?”
陈子履大步走到黄有禄面前,以严厉之语气乘胜追击:“你是否明知死者有骨伤,故意曲解刑律?”
“堂尊冤枉啊!”
黄有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卑职……卑职事先不知死者有骨伤,一时失察,请堂尊恕罪。”
“一时失察?”
陈子履嘴角泛起冷笑,又转向张晟,语气更严厉十倍。
“你也一时失察吗?本县提醒你,仵作故意伪造验尸结果,可不是渎职那么简单。本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重新说。”
“小的……堂尊恕罪啊!”
张晟再也扛不住,抢着以头点地,指着黄有禄大声道:“是黄司吏吩咐小的,只验心疾,不要多事。小的只是仵作,不敢违逆刑房,只好听命行事!堂尊饶命,饶命啊!”
黄有禄脸上瞬间煞白,慢慢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