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履立即会意,招呼赵二到后院书房,示意细细说来。
“回禀堂尊,小的都打听清楚了。永盛米铺的东家叫甘兴,所售米谷历来从瓦塘墟、大岭塘采买,今日早上米价八钱半,午后……东津米铺的东家叫梁逸……”
赵二的记性很好,虽不认识字,却将一大堆消息通通记在了脑子里。
此时娓娓道来,没有一点阻滞。
陈子履一边喝茶一边听,听到最后,不禁露出赞许之色。
“你倒是用心,十几家米铺,难为你打听得清清楚楚。”
“堂尊谬赞。堂尊差遣,小的不敢不尽心。”
“很好。”
陈子履走到对方身前,伸手拍了一下肩膀。
“可惜太聪明了,竟敢对本县有所隐瞒。”
“堂尊恕罪!”
赵二惊得再次跪倒在地:“小的不知有何疏漏,请堂尊提点。”
“好,本县问你,永盛米铺就开在南门码头,广东米商往来如云,多有光顾。他们一年售米多少石?”
赵二顿时哑然:“这个……得有几百石吧……”
“光今年夏粮,他们就卖了两千百多石,这还是报到巡检司的账。暗地里再翻个两三倍,也不足为奇。甘兴是何许人也?他何德何能当上这个东家?”
赵二心中大骇。
因为一家米铺卖多少米,只有掌柜和东家知道,外人是算不清的。
堂尊又是如何知晓?
还有,既然堂尊知道永盛米铺一年卖多少米,自然也知道东家是谁。
那……那又为何要让自己打听?
堂尊到底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想知道什么?
赵二脑子里一团乱麻,额头不禁冒出冷汗,惊惧间,便将所知倾吐而出。
“堂尊恕罪。甘兴之父据说是……是高举人的同窗,后来甘兴当了高家的二女婿,永盛米铺便越做越大。”
“东津米铺的梁逸呢?”
“他是梁员外的堂侄……”
陈子履一边踱步一边听,在全县粮米业的商业脉络图上,拼上缺失的最后一块。
他身为知县,可以自由出入架阁库,翻阅一县之往来文书,包括巡检司、课税局呈上的台账。
在别人眼里,那些繁杂枯燥的历年台账,并没有多大用处。
反正户房和课税局已经清过账,堆在架阁库里,也是等着发霉腐烂罢了。
然而在陈子履眼中,却是弥足珍贵的财富。
因为AI能一目百行,并将文字记载转化为数字,再将数字编成表格和图表。
如果不惧头痛,还可以反复进行深度推演,总结出更多结论和趋势。
总而言之,只要架阁库有记载的东西,别管藏得多深,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
全城有多少家米行,哪家米行做得最大,每年大概做多少生意,明面上的掌柜、东家是谁,他早就一清二楚。
唯独走私贩运的部分,还有米行与当地豪强的暗中勾连,利害关系,这个确实没法算出来。
所以,他才需要赵二这种本地老油条,帮他梳理这层关系。
如果赵二不识时务,没关系,还有张三、李四、孙五。
整个衙门那么多书办、衙役、胥吏和杂职官,总有一个想往上爬。
“北山集歇家的东家叫李全,他原是李员外家的奴仆,现在出面帮李家收粮。堂尊,小的知道的,全倒出来了。求堂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