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的清晨,三里村的牌坊下站着两顶轿子,轿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镇长周启年掀帘下车时,额上已沁出细汗。
身后跟着缩着脖子的赵都头,半边脸还有未消的淤青。
那日被打后,他在镇长面前哭了三回,却只换来句“我也没有办法”。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周启年特来拜访陈村正。”
周启年对着守门的少年拱手,语气客气得不像个镇长。
少年没动,只朝村里喊了声:“东家,镇上的周镇长来了!”
片刻后,陈河摇着蒲扇慢悠悠晃出来,身后跟着陈石和几个管事,青布长衫上还沾着点稻壳,像是刚从田里回来。
“哟,是周镇长啊。”
他抬手拱了拱,笑容里带着三分热络,七分疏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周启年哪敢计较,连忙上前两步:“陈村正客气了。前些日子赵都头不懂事,冲撞了三里村,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特来赔罪。”
他朝赵都头使了个眼色,赵都头不情不愿地躬身:“陈村正,对不住了。”
陈河瞥了赵都头一眼,没接话,只对着周启年笑:“镇长今日来,不光是赔罪吧?”
周启年干笑两声,搓着手道:“实不相瞒,还是征兵的事。郡守那边催得紧,宏阳郡和云泽郡抢铁矿,各镇都得凑人……”
“人,没有。”陈河摇着蒲扇,打断他的话:
“三里村,加上刚接的三个村子,人丁总共九百多,都是要种粮、捕鱼、织布的,少一个都耽误营生。”
他顿了顿,扇子往镇上的方向指了指:“不过粮食,我可以出。镇上商铺收了七十多家,粮仓都还堆得满,拿出五百石糙米给郡守,够顶一阵子了吧?”
周启年眼皮跳了跳。
这半月,三里村像疯了似的收购镇上产业,布庄、药铺、甚至铁匠铺都换了“三里村”的牌子。
连郡上的税吏都跑去三里村集市收税了。
他这镇长,早就成了空架子。
“村正说的是。”周启年抹了把汗,点头如捣蒜:“五百石足够了!人丁的事,我去跟郡守解释,就说三里村是产粮重地,动不得。”
陈河这才露出点笑:“镇长是个明白人。”他朝身后喊了声,“搬十石糙米过来,给镇长当路上的盘缠。”
周启年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拿着吧。”陈河把扇子合上,“往后镇上的事,说不定还得麻烦镇长多照应。”
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三里村要管镇上的事了。
周启年讪讪的命人接过粮袋,看着陈河转身回村的背影。
“踏平三里村...”
周启年望了一眼赵都头,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
牌坊下,赵都头低声道:“镇长,就这么认了?”
“不认还能咋地?”周启年瞪了他一眼:
“没瞧见村口那些少年吗?个个胳膊比你腿粗,真打起来,咱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此事完成之后,咱们两个就不要管事了,将镇上一应事务全部交给三里村,到时候郡上有什么麻烦,也可来找三里村。”
“这样咱们还能落得个好下场。”
祠堂里,齐尘的叶片轻晃,石头上浮现字迹:“周启年识时务,暂留着。让陈石统计镇上产业,三个月内,镇上所有产业都搬过来。”
“那原有的镇子怎么办?”
“产业走了,他们也留不住,若是要来三里村,认真筛选,就在官道对面建起新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