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落下,发出沉重的轰鸣,仿佛是一声压抑已久的叹息。
江善策马前行,身后,那支沉默的死亡之师迈着不变的、如同死神心跳般的步伐,缓缓踏入了军营腹地之中。
她们的归来,并未像往常的凯旋之师那样,迎来鲜花与欢呼。
迎接她们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主道两侧,原本正在操练的士兵、来往的役娘,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她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立在原地,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注视着这支从地狱归来的队伍。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冰冷的杀气,这股气息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让许多未经血战的士兵感到胸闷气短,几欲作呕。她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敬畏地,为这股黑色的铁流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队伍的正中,那个白衣胜雪、面色苍白的男人,在无数目光的聚焦下,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仿佛不是刚刚创造了一场军事奇迹,而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郊游。
这份极致的平静,与他身后那支杀气冲天的百人队形成了最鲜明的反差,也让他在众人眼中,显得愈发深不可测。
……
帅帐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独眼凤”和他三十六名头目的首级,被随意地堆放在帐篷中央的地毯上,每一颗头颅都死不瞑目,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惊骇。
苏月坐在主位之上,目光死死地盯着江善。她身旁,几名高级将领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先前出言嘲讽的那位女将,此刻更是面如金纸,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进地里。
“我需要一个解释。”苏月的声音沙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着江善的双眼,“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是如何用百人,在五天之内,攻破了连三千人都束手无策的鹰愁涧?”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她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结果,而是足以说服她们自己、说服整个军营的……过程。
江善上前一步,神色淡然地开口:
“回禀将军,其实很简单。”
他简单的开场白,让在座的所有将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其一,情报。官军三次强攻,早已让黑风寨的马匪对我军的战法了如指。她们所有的防御,都布置在了正面战场。她们料定我们会从正面进攻,却从未想过,有人会从背后出现。”
“背后?”苏月皱眉,“鹰愁涧三面绝壁,背后是万丈深渊,如何出现?”
“这便是我要说的其二,思维。”江善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地方,恰恰是唯一的生路。黑风寨最大的倚仗是天险,而最大的破绽,也正是她们对天险的过度自信。她们从不防备那面绝壁,因为她们不相信,会有人能从那里上来。”
帐内一片死寂。从绝壁攀爬而上?这……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即使是做到了,她们居然安然无恙?
这才是更加令她们震惊的事情。
“其三,时机。”江善没有理会她们的震惊,继续说道,“我选择在子夜时分,匪徒防备最松懈、醉酒最深沉之时,从她们防守最空虚的后山发起突袭。直捣黄龙,第一时间斩杀所有头目,让整个山寨群龙无首。当她们从睡梦中惊醒时,面对的,便不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场无法理解的、来自地狱的屠杀。兵败,如山倒。”
他的解释,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每一步都匪夷所思,却又偏偏合情合理。他将一场神鬼莫测的奇袭,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情报、思维和时机的胜利。
他没有提自己那非人的攀爬能力,更没有提那诡异的精神传讯和队伍掌控力。
他给出的,只是一个让所有职业军人都无法反驳的、近乎完美的“特种作战”范本。
听完这番话,苏月沉默了许久。
她看着江善,眼神无比复杂。她知道,江善必定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但她也知道,她问不出来,更无法复制。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这样的人,这样一支军队,绝不能以常理度之,更不能让他屈居于小小的百夫长之位!
哪怕……这有可能会与侯府的嫡长女江玉燕的想法冲突。
“江善!”苏月猛地站起身,声音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