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二楼,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令狐冲握着酒碗的手僵在半空,这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遥远,仿佛隔了一整个江湖。
他茫然地循声望去,视线越过身旁瑟瑟发抖的小尼姑。
越过桌上横七竖八的酒菜,最终落在了窗边那一桌。
一人青衫磊落,神情淡然,正慢条斯理地用茶水涮着杯子,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另一人,一身利落的男装,面容俊俏,可那张脸上此刻却结着一层厚厚的寒霜。
师弟!师妹!
令狐冲的脑子“嗡”的一声,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张了张嘴,脸上那点惊喜迅速被尴尬与心虚淹没。
这一年多,叶昀和岳灵珊就像人间蒸发。
他数次返回华山,都未曾见到两人踪影。
为此,刚刚突破《紫霞神功》第八重、出关不久的师傅岳不群。
还把他拎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骂他不看好师弟师妹。
后来,岳不群夫妇亲自外出寻找了大半年,依旧杳无音信。
他们深知叶昀的实力远非寻常,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
只当是小辈出门历练,自有其缘法。
而他令狐冲,便又开始了这种浪迹江湖,醉生梦死的日子。
不久前,他撞见田伯光意图对恒山派的小尼姑仪琳不轨,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可谁想,两人从华山脚下一直打到这衡山城,打了不知多少场。
谁也奈何不了谁,竟打出了一点不打不相识的“兄弟情谊”。
原本想用“一见尼姑,逢赌必输”的混账话来恶心田伯光,好让他知难而退,放过仪琳。
谁知田伯光这滚刀肉根本不吃这一套,反倒把旁边的小尼姑说得泫然欲泣,委屈巴巴。
结果,就在这最尴尬的当口,被师妹抓了个现行!
“师……师弟,师妹,你,你们怎么也在这?”
令狐冲干巴巴地开口,目光触及岳灵珊那冰冷的视线。
心里莫名地一阵发毛。这感觉,竟与师傅准备拔剑削他时别无二致。
叶昀放下茶杯,抬起头,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和珊儿游历江湖,一年有余。倒是大师兄你,怎么也跑到这衡山城来了?”
他手掌轻轻拍了拍身旁妹妹紧握着剑柄、微微颤抖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一年不见,大师兄倒是越发洒脱了。”
叶昀的目光从令狐冲身上,移到他对面的田伯光和那身段丰腴得有些惊人的小尼姑身上。
“这两位是……?大师兄新交的朋友?”
这句轻飘飘的问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令狐冲的心口。
叶昀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还有岳灵珊那阴沉得脸,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猛摇头。
“师弟说笑了!不是朋友,绝对不是!”
他指着自己胳膊上刚刚被划开的血口,急切地解释。
“我们不久前才刚打了一架,你看,这伤口还热乎着呢!
算不上朋友,顶多……顶多算个对手!”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小尼姑。
“这位是恒山派定逸师太的高徒,仪琳师妹。”
叶昀闻言,眉毛轻轻一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哦?原来还不是朋友啊?”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整个二楼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既然不是朋友,还敢伤我华山派的弟子。”
叶昀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田伯光走去。
“那就是敌人了!”
田伯光原本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岳灵珊。
心里盘算着这个女扮男装的极品和旁边那个波涛汹涌的小尼姑,到底哪个滋味更好。
此刻,他也不得不收回那猥琐的目光,正视起这个走来的青衫少年。
这少年气息平平,内力波动若有若无,在他看来,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鸡书生。
可不知为何,当对方走过来时,他心里竟升起一丝警兆。
“小子,你又是哪位?”田伯光大大咧咧地问道,手依旧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华山,叶昀。”叶昀在他面前站定,平静地报上名号,“阁下又是怎么称呼?”
“我当是谁,原来是岳不群的弟子。”
田伯光嗤笑一声,丝毫没把叶昀放在眼里。
反而挺了挺胸膛,傲然道:“你听好了。
你田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万里独行’田伯光是也!”
他行走江湖多年,采花大盗的名头响彻武林,被各大门派喊打喊杀。
却依然活得逍遥自在。那一身货真价实的一流高手实力,可不是吹出来的。
在他看来,别说是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是华山掌门岳不群亲至,他都丝毫不怵!
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吗?这世上,能拦住他田伯光轻功的人,还真没几个!
至于采花……他田伯光是什么人?
江湖一流高手!肯玩你是看得起你!
那些被他玩过的女人后来是死是活,是疯是癫,关他屁事?
他只负责创作“艺术”,可从来不负责善后!
“你就是田伯光?”
就在田伯光报上名号的瞬间,客栈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
一道道混杂着鄙夷、恐惧和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不远处,一个身穿泰山派道袍的青年男子“霍”地站起,猛然拔出长剑。
遥遥指向田伯光,声色俱厉地喝道:“好你个淫贼!
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你竟敢在此大放厥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青年,正是叶昀之前扫过一眼的那桌道人之一。
不过是江湖上一个籍籍无名、却满腔热血的龙套罢了。
田伯光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就凭你也想学人行侠仗义?”
“我杀了你这淫贼!”
那年轻道人被他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大吼一声。
手腕一抖,长剑化作一道寒星,直刺田伯光咽喉。
这一剑中规中矩,剑招也算精妙。
但在叶昀看来,无论是内力、速度还是力量,都慢得如同画卷。
在田伯光这种刀口舔血的一流高手眼中,更是破绽百出。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剑,田伯光甚至连身子都未曾站起,只是右手在桌上一拍。
腰间那柄奇特的弯刀,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骤然出鞘!
一道匹练般的刀光后发先至!在年轻道人的长剑距离他咽喉还有三寸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