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道流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叶昀施施然地走过去,将那个锦盒盖上,抱在了自己怀里。
他拿起一颗鸽子蛋大小、流光溢彩的东珠,在指尖把玩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
“我妹妹最近正念叨着,缺一件像样的首饰。我看这个就不错。多谢指挥使大人慷慨解囊了。”
……
千道流的脸彻底黑了。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得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偏偏他还发作不得。
“对了,”叶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如此匆忙,可是沿海的倭寇闹事了?”
千道流一愣,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只能黑着脸点了点头。
叶昀沉吟片刻重新写了一封信,放在桌上。“既然是打倭寇,这二十瓶是我华山特制的金疮药,止血效果不错,你带去前线,就当我为抗倭出的一份力。”
看着那二十瓶药清单,千道流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虽然被坑惨了,但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这金疮药的奇效他是见识过的,在战场上,这就是二十条精锐的命。
“哼!”
千道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背影里充满了憋屈和狼狈。
房门被重重带上。
叶昀掂了掂怀里的锦盒,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
岳灵珊从门后悄悄探出头,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好奇多过了惊慌。
显然,刚才的一切,她都听到了。
“哥……”她走了出来,小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叶昀笑着捏起那颗流光最盛的东珠,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温软的小手里。
“凉拌。终南山之行,照旧。”
他走到窗边,望着千道流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
“朝廷……哼!”
……
兄妹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退了房。
离开户县前,叶昀却没急着上路,反而拉着岳灵珊一头扎进了镇上的集市。
“哥,咱们不是要去寻终南山吗?买这些做什么?”
岳灵珊看着叶昀熟练地跟一个屠夫讨价还价,买了两大块肥瘦相间的豚肉,又去鱼贩那挑了条活蹦乱跳的草鱼,满脸都是不解。
“去终南山也得吃饭。”叶昀将用荷叶包好的肉和鱼递给店家,让其帮忙处理干净。
“再说了,全真教都过去三百多年了,山里什么样谁清楚?想找到地方,不得先问问山下的地头蛇?”
他冲岳灵珊眨了眨眼:“空着手去问路,人家凭什么搭理你?”
岳灵珊恍然大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哦……我懂了!哥你想用这些东西去换消息!”
叶昀笑了笑,没再多说。他当然不是简单地换消息。
买这些寻常的肉食,而非用银两,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免生灾祸。
半个时辰后,兄妹二人出现在了终南山脚下的刘蒋村。
这是一个靠山吃山的小村落,村里的男人大多是猎户出身。
叶昀寻了几个正在村口晒太阳、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老人。
老人们看着叶昀和岳灵珊这两个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的年轻人,眼中都带着警惕。
叶昀也不多话,只是将处理好的豚肉和鱼肉恭敬地放在他们面前。
“几位老丈,小子王腾,这是舍妹。”他拱手行了一礼,态度诚恳。
“我祖上本是这终南山人士,只因早年战乱,才背井离乡。
如今太平盛世,特携带家妹,前来祭拜先人,只是年代久远,早已找不到旧地,还望几位老丈能指点一二。”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来意,又合情合理。
几个老人看着那冒着油光、香气扑鼻的豚肉,警惕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在这个年代,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顿肉。
其中一个身子骨最硬朗的老猎户,吧嗒了两下嘴,指了指身后一个正在劈柴的壮实后生。
“二蛋,你带这两位客官上山走一趟。”
“好嘞,爹!”那个叫王二蛋的年轻人憨厚地应了一声,放下斧头,便领着叶昀兄妹二人向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但王二蛋如履平地。一个时辰后,他指着前方一片被藤蔓和杂草覆盖的断壁残垣。
“客官,你们要找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了。
听我爷爷说,这以前是座宫殿,叫什么……全真教。后来就败落了。”
叶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曾经威震天下、号令武林的全真派宫殿,早已湮灭在岁月之中。
如今只剩下几段残破的石阶和半截倒塌的石碑,在风中无声地诉说着过往的辉煌。
中午时分,三人返回刘蒋村。
叶昀再次向老猎户和王二蛋道谢,便带着岳灵珊离开了村子。
二人回到镇上,叶昀又采购了大量的干粮、油盐、火石,再加上从华山带来的、他自己特制的肉干和压缩饼,足够两人在山里消耗半月有余。
残阳如血,将兄妹二人的身影投在古老的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