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居,叶昀的独立小院。
夜风卷着思过崖的寒气,吹得窗纸簌簌作响。
叶昀拖着灌了铅似的身体回到房中,一屁股砸在床榻上。
感觉每根骨头都被拆开,又被胡乱地拼凑了回去。
风清扬那老头子,下手当真不留半分情面。
左臂被火铳擦出的伤口,在紫霞神功一夜的自行流转下。
已结了层薄痂,这种皮外伤于他而言,三五日便可自愈。
真正棘手的,是那道透过青冥剑身,钻进五脏六腑的阴柔剑劲。
那不是纯粹的内力,而是一种质地截然不同的力量。
阴寒刺骨,无孔不入,霸道的紫霞内力竟拦它不住。
叶昀闭上眼,主动运转《紫霞神功》。
淡紫色的内力如温溪,一遍遍冲刷着受损的经脉。
每运转一个周天,那股盘踞在体内的异种劲力便被消磨一分,
身体的掌控权也随之夺回一分。
这老家伙,嘴上说指点,下手比谁都黑。
不过,这顿打,挨得值。
“后天境的奥秘……洞察‘理’与‘势’……熔炼与锻造……”
风清扬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像一把钥匙,正要开启一扇他从未见过的大门。
……
次日,天色蒙蒙亮。
守拙居后院,一棵遒劲的老松下,叶昀的身影已经立定。
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
当第一缕朝霞刺破云层,染红天际,他双目微阖,呼吸陡然变得悠长。
一呼一吸间,头顶竟有肉眼可见的紫气蒸腾,
丝丝缕缕,凝而不散,宛若一顶华贵的冠冕。
不远处,岳不群盘膝而坐,同样在吐纳练气。
他看着叶昀头顶那精纯厚重的紫气,眼神复杂。
欣慰、骄傲,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自己苦修数十年,至今卡在《紫霞神功》第七层,无法窥见“心境通明”的门径。
可这小子,短短数年,便已大成。
这天资,何其不公。
但他终究是华山的希望。
岳不群压下翻涌的思绪,缓缓收功,继续打磨那迟迟不见精进的内力。
“哎呀,娘!我的剑法已经很好了,都二流高手了嘛!”
另一边,岳灵珊娇憨的抱怨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她正被宁中则拿着竹枝,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手腕,纠正出剑的角度。
小丫头显然心不在焉,一双眼睛总往叶昀那边瞟。
宁中则板着脸,语气却温和:“二流高手就了不起了?
你若总是三心二意,下次你哥再下山,看他还带不带你。”
这话戳中了岳灵珊的软肋,她小脸一垮,连忙收敛心神,手中的长剑也专注了几分。
叶昀收功起身,将头顶紫气尽数纳入体内。
一夜的疲惫与内伤尽数化解,功力似乎又精纯一分。
他走到岳不群身边,看着父亲鬓角不知何时多出的银丝,心中一个念头浮现。
“爹。”
岳不群睁开眼,看向自己这个愈发看不透的儿子:“嗯?有事?”
叶昀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专心练剑的岳灵珊身上,
开口道:“我想将《紫霞神功》,传给珊儿。”
“胡闹!”
岳不群声音陡然严厉,“《紫霞神功》乃本门掌门与下任掌门方可修习的镇派绝学。
这是华山数百年来的规矩,岂能说破就破!”
他盯着叶昀,加重了语气:“昀儿,为父当年传你此功,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
叶昀点头,语气平静,“爹是把我当下一任掌门培养。”
他话锋一转,直视岳不群的双眼,“可爹,我的紫霞神功已经大成。
距离第九层‘大日横空’的圆满之境,只是时间问题。而您……”
叶昀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岳不群的脸瞬间涨红,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卡在第七层已经五年了!五年!
这是他从不愿对人提起的痛处,如今却被儿子当面赤裸裸地揭开。
“放肆!”
岳不群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厉声呵斥,只是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虚弱。
若是以前,一顿臭骂加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