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下，将钟毅疲惫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亲自将三位客人送上黑色商务车，目送车辆驶离公司大门，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咚咚咚——“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早已等候多时的助理站在门外，手里紧握着一叠文件。
钟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打起精神喊了声：“进。“
助理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将准备好的《你的名字》动画电影费用账单轻轻放在红木办公桌上，这份账单由灵犀公司提供。
然后，他拿起复印文件开始汇报。
等汇报完后，窗外暮色渐浓，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
“你觉得其中有多大水分？”
钟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开口问道。
助理犹豫了一下，说：“四首主题曲花了1200万，我觉得这个费用不太合理。”
钟毅摆了摆手，说：“这个不用管。”
作为看过电影的人，他深知这四首歌对电影的加持作用，别说1200万，就算是2000万，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绝对物超所值！
助理推了推眼镜，再次提醒：“钟总，这四首歌的版权并不属于电影项目。而且光是给词曲作者和歌手的费用就超过了600万，其中400万花在了魔都交响乐团身上。”
钟毅的眉头瞬间拧紧。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不定，映照在他阴晴不定的脸上。
交响乐团的费用倒还说得过去，毕竟一分钱一分货，但版权都归私人所有，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
钟毅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贝。
“有的。“
助理翻动文件，纸张发出沙沙声，“《你的名字》还有小说版本，目前已经联系出版社出版，签订了对赌出版合同，金额为180万，如果滞销，就需要支付赔偿金，账单上把这笔费用记在了宣发费用里。”
钟毅松了口气：“这个我们有版权吧？“
“版权倒是属于项目组。”
助理说。
“那不用管。“
钟毅望向窗外，夜色已深，“还有其他问题吗？“
依照电影的质量，这本小说销量肯定不会差，至少不会赔钱，这个问题不需要深究。
助理看着长长的账单，也是一脸无奈：“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费用，比如赛里木湖和山城的实地采景，花费超过300万，特效云渲染超过1000万......”
钟毅深吸一口气，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原以为王昊是个单纯的年轻人，没想到在制片费用上如此鸡贼。
这一项项开支，简直像个混迹行业多年的老油条。
“其中一笔最大的费用是智能AI动画系统，金额超过4000万。“
助理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费用几乎都是在灵犀集团内部的子公司之间流转，比如这个智能AI动画系统的费用就是支付给灵犀集团旗下软件部门的。”
说到这里，助理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
不给中影监督查账的权利就算了，账单还这么敷衍，这跟坑公司的钱有什么区别？
他当即就要提议：“这个费用实在太高了，我建议......”
“停。”
钟毅直接打断了助理的话。
办公室里的空气为之一滞，一个久违的记忆闪过钟毅的脑海。
他没跟助理解释，直接拨通了王昊的电话，很快就得到了王昊的准确答复。
通话结束后，钟毅斩钉截铁地说：“这笔费用是真实的，不用查了。”
助理恍然，还以为他跟王昊有私下交易。
但作为对方的心腹，不得不提醒说道，“钟总，喇董如果知道的话？”
钟毅一眼就看出了助理的想法，解释道：“放心吧，喇董不会有意见的。”
助理再次恍然，原来有私下交易的是喇董？
看着助理那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钟毅哭笑不得。
偏偏这件事过于重大，又没有彻底的论证，他无法解释，只好沉声警告助理：“好了，这件事你注意保密，没有什么私下交易，明年......不，今年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事实上，其他合作伙伴也有同样的疑惑。
只不过，他们对灵犀公司内部的情况完全不清楚，还以为灵犀公司是靠加班和人海战术完成项目的，也就没有多想。
叶宁则是压根不在乎，动画电影过去他了解不多，现在更没有心情了解。
江志强算是其中比较精明的一个，虽然猜不到具体的原因，但灵犀公司，快速且优秀的制作能力是实打实的，不然他也不会火急火燎地要恢复和灵犀公司的合作关系。
曹华益嘛，他就是个抱大腿的。
“你觉得灵犀公司大概赚了多少？”
钟毅问助理。
助理仔细算了算，说：“加上茅台的费用，不下于8000万。”
钟毅脸色一黑，但很快恢复正常。
灵犀公司虽然有些黑心，但想想《你的名字》的质量，换一家公司，两个亿都不一定能做出来。
即便做出来，也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水准。
算下来，倒也不亏。
“哦，对了，王导还有2000万的导演片酬。”
助理补充道。
钟毅：……
要是王昊在这里，一定会拿出2016年开年最火的表情包：你诽谤我啊！！！
次日，得到总公司授权的川口则隆，带着法务和助理亲自前往灵犀公司。
王昊先是带他参观了各个部门。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走廊的壁画上，“共工撞不周山“在光影交错中栩栩如生。
“这就是撞倒不周山的共工吗？“
站在长廊中，看着墙壁上栩栩如生、连绵不绝的神话人物，川口则隆感觉自己置身于远古缥缈的天庭中。
《哪吒》这个项目早已公之于众，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个神话人物，他对华夏古神话有过粗略的了解，共工撞倒不周山的故事自然记忆犹新。
“是的。”
其实这是一幅新的墙体壁画，王昊也是第一次见到。
自从公司搬进来后，公司的员工几乎每个月都会换一次墙体壁画，原因很单纯，就是看久了没有新鲜感。
再加上这帮员工也不加班，业余时间极其多，自然对办公环境愈加精雕细琢。
“这里果然是艺术家的天堂。”
川口则隆眼中有浓浓的赞赏，内心却有些沉重。
从刚刚的了解中，他知道灵犀公司的员工平均年龄不到24岁，年轻得过分。
与灵犀公司朝气蓬勃的景象相比，东瀛动漫在经历了辉煌之后，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僵化。
动画师薪资低，新人流失严重，上层资源愈加集中，导致动画原创能力相比上个世纪大幅度下降。
虽然目前东瀛动画看上去依然如日中天，但面对国际资本的竞争，其霸主地位已经不再稳固。
好莱坞和华夏的动画接连在东瀛取得成功，就是明证。
不过这一切跟川口则隆没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中层，什么也改变不了，而且他也不想改变。
虽然帮助灵犀公司的动漫进入东瀛有充当买办的嫌疑，但......能赚钱呀！
东瀛那帮财阀在国外的资产超过十万亿美刀，但即使日元崩溃，他们也舍不得拿回来一分钱救世。
如今的东瀛没有未来，这是大部分有见识的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川口则隆同样如此。
王昊不知道川口则隆心里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一行人连续参观了公司的几个部门，除了AI动画特效软件需要保密之外，其他东西都让川口则隆随便参观。
川口则隆再次感叹，灵犀公司简直太土豪了，难怪能取得成功。
单说那上亿的新设备，即便和东宝的动画制作部门相比也毫不逊色。
虽然心中预感东瀛动画即将迎来强大的敌人，但川口则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参观完后，一行人走进会议室，开始今天的谈判。
双方在票房分成方面的分歧不大，王竞将原先35%的分成提高到40%，川口则隆先是拒绝，双方一番拉扯后，在38%这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位置上达成了意向。
反倒是在周边产品分成比例上，双方差点谈崩。
当初为了让《大圣归来》进入东瀛市场，灵犀公司选择了让利，这让东宝在周边产品上大发其财。
王竞拍案而起，怒吼道：“川口先生，根据第三方公司的调查，东宝株式会社过去九个月的时间里，在《大圣归来》周边产品上收取的利润超过36亿日元，而灵犀公司拿到的分成不到15亿日元，你觉得这公平吗？”
这也算是王昊的一个失误，他没想到那帮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居然这么追捧《大圣归来》，周边产品的收益简直远超票房，完全是碾压状态。
川口则隆轻咳一声，解释说：“竞总，你的数据有些问题，这不是毛利润，只是营收。我们推广《大圣归来》周边产品也要付出巨大的成本和精力，而且回款周期很长，总的算下来，我们双方的利润差不多。”
“狗屁成本……你们大部分合作都是IP授权，光是蓝光/DVD销量就超过70亿日元，连代工厂都是华夏的，成本低了可怜！”
王竞直接反驳，气得爆了粗口。
原先她和王昊两人还为东瀛市场一个亿软妹币的周边收入沾沾自喜，结果让第三方公司调查完后，差点气没爆炸——东宝株式会社在周边产品上赚的钱居然是灵犀公司的两倍还多，这怎么能行，灵犀公司不成要饭的了吗？
川口则隆无比头疼，无奈地说：“竞总，周边产品方面东宝可以让步，但35%的比例绝不可能！”
“32%。”王竞退了一步。
“23%。”
川口则隆抠抠搜搜，只加了三个点。
王竞自然不同意，双方继续拉扯，这一谈就直接谈了一个上午，也没谈出个结果。
中午，王昊做东，请川口则隆一行人吃饭。
下午，谈判继续。
眼见双方的精力都快磨没了，王昊在最后时刻拿出了王炸：“川口先生，我需要和你说明一点，即便我们达成意向，合同今天也不能签！”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