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座“醉仙楼”金匾高悬，名号虽显张狂，却也不过是凡俗酒楼。许青山神识微动，已将楼内格局尽收眼底。
正值岁末，酒楼内人声鼎沸。城中百姓携家带口，围坐一堂，觥筹交错间尽是欢声笑语。
“师叔祖，今日便在此处用膳可好？”许青山温声询问。
楚昭宁略一颔首：“也好。”
二人方踏入楼内，一名灰衣小厮匆忙迎上。待看清来人面容，尤其是瞧见楚昭宁那惊为天人的姿容时，竟呆立当场。
许青山轻咳一声，那小厮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低头：“二位贵客是要雅间还是...”话未说完，耳根已然通红。
许青山抬手指向二楼一处临窗雅座：“就那间吧。”
灰衣小厮连忙躬身引路，待二人入座后，恭敬地递上烫金菜单。许青山接过，转手便推到楚昭宁面前：“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楚昭宁垂眸细看，纤长如玉的指尖在菜单上轻轻游移。许久，她将菜单缓缓推回，神色依旧清冷，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黯然。
许青山敏锐地捕捉到她眉间那抹失落，当即点了几道招牌菜肴，又要了一壶陈年佳酿。待小厮退下，他轻声问道：“可是这些菜色不合师叔祖心意？”
“无妨，只是忽然想起家乡的菜肴。”楚昭宁轻声道，目光越过雕花窗棂，望向远处灯火阑珊的街市。
“往后我做给你吃。”许青山不假思索地答道。前世作为探险博主，烹饪对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本事。
“嗯。”
楚昭宁清冷如霜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一丝柔和。烛光映照下，那抹浅淡的笑意恍若冰雪初融。
不多时，小厮便端着热气氤氲的佳肴进来，配着一壶陈年佳酿。只是楚昭宁兴致缺缺，许青山见状也不忍独享，草草用过便作罢。
结账时，许青山取出一块温润灵玉。
小厮见那玉质莹润生辉，连忙捧去给掌柜过目。
醉仙楼掌柜是个面容精明的中年人，仔细端详灵玉后，报出了二十两银子的价格。
许青山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便点头应下。他心知这块上等灵玉若在修真界，少说也值数百灵石。但在这凡尘俗世，计较这些反倒显得无趣。
结清账目后，他与楚昭宁来到皮影戏场，在指定的桌椅前落座。
不多时，便有杂役奉上清茶一盏。
幕布微动，灯火摇曳间，一段凄美传说徐徐展开：
只见皮影艺人巧手翻飞，白幕上浮现一个清瘦书生身影。
那书生在江畔偶遇化为人形的龙女三娘，二人一见倾心。奈何人神殊途，最终龙女被迫返回龙宫。
书生日夜守候江边，直到白发苍苍。
最后一幕，龙女在波涛中若隐若现，抛下一颗明珠便永远消失...
台下观众席间，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
前排的老妇人不住用帕子拭泪，浑浊的眼中映着幕布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几个年轻姑娘紧攥着手绢，红着眼眶低声啜泣。
就连素来粗犷的贩夫走卒，此刻也沉默不语，只是盯着那泛着微光的幕布出神。
角落里，一个稚童仰着脸问道：“娘亲，龙女姐姐为何不回来？”
妇人轻抚孩童发顶，声音哽咽：“因为她...有不得不守的规矩啊...”
许青山侧目看向楚昭宁。
她清冷的侧颜被光影勾勒得格外分明。那双总是淡漠的眸子此刻映着幕布上的离合悲欢，竟也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
“规矩...”许青山心头微震。幕布上那渐行渐远的龙女身影，与艺人哀婉的唱腔交织，在他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这故事与前世所闻的白蛇传那些故事大不相同。
没有雷峰塔倒的转机，没有状元救母的圆满，只有彻头彻尾的别离。龙女三娘被天规所缚，纵有万般不舍，终究要回归深海。而那痴情书生，只能在岸边守着回忆，直到青丝成雪。
幕布上的光影渐渐暗淡，最后一幕定格在龙女抛下的那颗明珠上。明珠在波涛中沉浮，映着月光，仿佛她未尽的泪。
许青山忽然觉得口中清茶泛起苦涩。这故事太过真实，世间多少情缘，不正是被种种无形的“规矩”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