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腐朽的草木气息,刮过楚牧之的脸颊,冰冷刺骨。
他没有片刻犹豫,双手抓住锈迹斑斑的铁梯,金属碎屑簌簌落下,每向上一寸,梯子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苏晚晴冷静的声音从骨传导耳机中传来:“生命体征平稳,但周边能量场开始出现微弱波动,性质不明,小心。”
楚牧之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那盏悬于十米高空的、早已被岁月侵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顶灯。
终于,他攀到了顶端,一手死死抓住旗杆,另一只手颤抖着拧开灯罩的卡扣。
“吱嘎——”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后,灯罩应声而开。
没有预想中的蜘蛛网和死去的飞蛾,只有一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泛黄纸条,像某种脆弱的蜂巢,塞满了整个灯罩内壁。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一张,纸张的边缘已经脆化,字迹却依旧清晰,带着一丝稚嫩的力道:“老师,我考上大学了,是您当年给我补课的大学!谢谢您!”
他又取下一张,娟秀的字迹写着:“张老师,我结婚了,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有了自己的家,家里很亮,再也不怕黑了。”
“您说的光,我一直记得。”
“老师,我当上工程师了,现在轮到我为别人造灯了!”
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是一个被照亮的人生。
楚牧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将纸条的内容通过微型摄像头传给了苏晚晴。
耳机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撼:“根据笔迹和纸张碳化程度分析,这些留言的时间跨度至少三十年。留言者信息与本市福利院三十年前的一份贫困生档案高度重合……他们中的大部分,如今都已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天啊……这灯不是照明工具,是他们的‘精神信标’。”
精神信标。
楚牧之默念着这四个字,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崭新的大功率灯芯,动作轻柔地换下那颗早已报废的旧灯泡。
就在他拧紧灯芯的瞬间,一股毫无征兆的寒意从脊椎骨猛然窜上天灵盖。
下方空无一人的操场上,竟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稚嫩无比的读书声!
“一盏灯,两盏灯,黑夜里也能认门……”
“三盏灯,四盏灯,照亮回家的路人……”
“好多灯,亮晶晶,心里有光不怕冷……”
轰!
楚牧之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这首《光明谣》,是奶奶!
是奶奶生前躺在病床上,意识模糊时还在哼唱的童谣!
他猛然记起,奶奶的名字,就叫张秀兰。
她年轻时曾是这所学校的代课教师,因为心疼那些父母外出务工的留守孩子,每周都义务在废弃的教室里为他们补课。
临终前,奶奶拉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遗憾:“要是……要是那间教室里有盏灯就好了,孩子们夜里回家,就不会怕了……”
原来,这些学生口中的“张老师”,就是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