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诊所内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冰冷的空调风,猛地灌入楚牧之的肺里,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他几乎是撞开那扇玻璃门的,值班护士被他吓了一跳,险些打翻手里的水杯。
“监控!我要看今天早上的监控!”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护士认出了他,皱起眉头:“楚医生?你不是请病假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别管我,七点到八点,门口的监控!”他撑着前台,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在护士不解的目光中,监控录像被调了出来。
时间轴被拖到七点二十三分,一个熟悉的身影突兀地闯入画面。
楚牧之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是他。
画面里的“他”,穿着昨夜被雨淋湿还未来得及换下的那套休闲服,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走到窗口,声音透过监控微弱的收音设备传来,平板,生硬,不带任何感情起伏,却一字不差地报出了医保卡的六位密码。
“三盒沙丁胺醇气雾剂,急用。”
护士嘟囔着把药递给他,似乎还抱怨了一句“一大早跟个鬼似的”,而画面里的“他”接过药,转身就走,没有一句谢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目的性强得可怕。
楚牧之关掉监控,后背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护士还在旁边小声议论:“楚医生,你早上来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那脸色,啧啧,比停尸房的灯还白。”
他没有理会,失魂落魄地走出诊所。
苏晚晴的电话恰好打了进来,声音冷静而专业:“我查了你佩戴的睡眠监测仪数据,从凌晨三点到早上八点半,你的脑电波一直处于深度睡眠和浅度睡眠的平稳交替中,没有任何梦游迹象。那一刻,你绝对在床上,睡得像头猪。”
科学的定论,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那不是梦游,不是幻觉。
回到小院,那盏昏黄的老旧路灯已经亮起,将他孤零零的身影拉得斜长。
他蹲下身,死死盯着地面上那片与他身形一般无二的黑暗,那片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影子。
“你为什么要替我去?”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质问一个叛徒,又像是在恳求一个答案。
影子静默着,仿佛一滩死水。
就在楚牧之以为不会有任何回应时,那片黑暗的轮廓竟真的动了。
影子的手臂缓缓抬起,它的“指尖”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以一种诡异而迟滞的笔触,一笔一划,划出了一个字。
紧接着,那只影子的手又艰难地抬起,直直指向巷子深处,陈伯家的方向。
一道惊雷在楚牧之脑中轰然炸响!
他想起来了。
昨夜,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呼啸,他高烧刚退,躺在床上头昏脑涨,却清晰地听见了隔壁陈伯那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
老人有严重的哮喘,这种天气最容易发作。
他当时闪过一个念头:应该把备用药给陈伯送过去。
可随即,身体的疲惫和窗外的风雨又让他退缩了。
他想着,也许没那么严重,明天再说吧。
他犹豫了,他退缩了。
可他的影子,记住了他的犹豫,也记住了他那个一闪而过的、善良的念头。
它替他,完成了这件“该做却没做”的事。
这比单纯的模仿更让他毛骨悚然。这东西,能窥探他的思想!
他必须夺回控制权!
楚牧之冲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厚重的黑色遮光布,冲回院中,猛地将布罩在了自己的影子上,将那片黑暗完全覆盖。
然后,他迅速退回屋内,躲在窗帘后,死死盯着院子。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不到十秒,院子外那四盏一直追随着他的路灯,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齐刷刷地调转了灯头,四道刺眼的光束精准地交叉汇聚在他刚刚盖下遮光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