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鱼肚白的晨曦刚刚刺破浓厚的夜色,楚牧之就被巷口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心头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冲向窗边。
只见三号楼东侧,那盏被居民们抱怨了无数次、常年接触不良的老路灯下,围了几个早起的街坊,正对着灯指指点点,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盏灯,此刻正安安稳稳地亮着。
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几分钟前。
买早点的王姨哼着小调从巷口拐进来,那盏灯竟毫无征兆地、温柔地亮起,熄灭,再亮起,再熄灭,如此反复三次,仿佛在用光芒为她打着节拍。
整个过程,没有一声响指,没有一次跺脚,甚至连王姨自己都未曾察觉。
楚牧之瞳孔骤缩,他立刻想起了昨晚自己留下的那个信号。
但眼前这一幕,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加离奇。
他抓起外套冲下楼,蹲在那根冰冷的灯柱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戴上耳机,开始回放昨晚悄悄录下的环境音。
录音里,电流的滋滋声微弱而持续。
他将进度条精准地拖到王姨哼着小调经过的片段,然后,他听到了。
那几乎无法察觉的、灯泡内部钨丝冷却又烧红的细微声响,其明灭的节奏,竟与王姨口中那段走了调的黄梅戏旋律,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录音的下一秒,隔壁楼的李叔大概是嫌孩子吵闹,隔着窗户粗声呵斥了一句。
就在那咆哮声传出的瞬间,录音里的电流声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与之对应的,便是那盏灯光瞬间的黯淡。
小黑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伏在他肩头,那对黑色的耳朵警觉地微微转动,毛茸茸的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手腕,像是在确认某种看不见的频率没有被刚才的噪音打断。
这盏灯,它在“听”!
不,比听更复杂,它在“感受”。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楚牧之脑中成型。
他冲回家,翻箱倒柜,从一个积灰的旧工具包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分贝仪。
那是他当年做游戏代练时,为了测试不同耳机降噪效果和音量平衡买的专业设备,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他拿着分贝仪,像个勘探队员一样,沿着整条长巷,一盏灯一盏灯地测试它们的响应阈值。
结果让他心头巨震。
这些灯光并非对所有人、所有声音都起反应。
当扎着羊角辫的小禾蹦蹦跳跳地跑过五号楼时,那里的灯会比平时多闪一次,像一个俏皮的眨眼。
而当独居的张奶奶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过时,巷尾那盏最远的灯,反而会最先亮起,光芒柔和,仿佛在为她照亮前路。
他试着模仿小禾拍手的节奏,清脆响亮,可任凭他怎么拍,所有的灯都毫无反应,冷漠得像一堆废铁。
“别白费力气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巷口响起。
楚牧之回头,苏晚晴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清晨的微光勾勒出她略显疲惫却依然坚毅的轮廓。
她手里拿着一卷因年头久远而泛黄的社区值班记录。
“我昨晚回去翻了我爸留下的东西。”她走近,将记录本摊开在楚牧之面前,“你看,这根本不是什么‘路灯故障率统计’。”
楚牧之的目光落在摊开的那一页上,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标题清晰可辨——《情绪日志》。
苏晚晴的手指点在一行字上:“去年冬天,你奶奶住院抢救那一周,你看这里,这排灯,连续七天,每天晚上都比预设时间提前十分钟亮起。”
楚牧之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猛击了一下。
那段日子,他每天医院和家两头跑,心力交瘁,从未留意过这些细节。
原来,在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候,这些沉默的光,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他。
午后,阳光正好。
楚牧之决定做一个更精确的实验。
他让小禾像往常一样,在巷子里巡街,收集街坊们需要维修的小家电,而自己则躲在二楼的屋檐阴影里,屏息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