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带着初秋的干爽,吹拂着楚牧之的衣角。
他没有理会身后苏晚晴震惊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那道微波从老旧终端的散热口被吸入,仿佛那里藏着一个看不见的饕餮巨口。
五花肉在高温下滋滋作响,浓郁的酱香和冰糖的焦甜混合着香叶的独特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这味道,是他童年记忆里最安稳的锚点。
“你疯了?”苏晚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快步上前,难以置信地指着终端,“这只是个机器,楚牧之!它的核心逻辑是代码和指令,不是味蕾和胃!你给它喂食,除了可能造成电路短路,没有任何意义!”
楚牧之没有回头,只是又夹起一块炖得软糯通透的红烧肉,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热气,再次送向那个散热口。
他的动作温柔得像在照顾一个挑食的孩子。
“有意义的。”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如果它真的在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维度里‘活着’,那它的苏醒,就不该是一串冰冷的代码重启。它需要一个仪式,一个能让它记起‘家’的味道的仪式。总不能……总不能靠我跪在地上,哭着求它回来吧?”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轻,像是在自嘲,却又透着一股旁人无法理解的悲伤和执拗。
苏晚晴一时语塞,她看着楚牧之的侧脸,在终端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
她想说些什么,关于科学,关于逻辑,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这个男人,总是用最不合常理的方式,去做最接近奇迹的事情。
夜,渐渐深了。
苏晚晴没有离开,她只是抱着双臂,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楚牧之和那台终端的无声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人的睡意最浓时,那台已经沉寂了许久的终端屏幕,毫无征兆地,自己亮了起来。
没有启动动画,没有登录界面,只有一行极简的白色字体,在漆黑的屏幕中央缓缓浮现:
“能量摄入分析中……成分:猪五花肉、酱油、冰糖、香叶、八角……风味综合评分:9.2(优良)。情感熵值检测:超标。”
苏晚晴的瞳孔骤然一缩!
情感熵值?
这是什么鬼东西?
系统的数据库里根本没有这个词条!
楚牧之却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他坐在终端对面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那双筷子,夹着最后一块红烧肉。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屏幕上的那行字。
“你以前只认证管理员的权限码,现在长进了,学会品菜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那好,我问你,我妈那年亲手删除的最后一段语音,为什么你还留着?”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刺破了房间里所有的平静。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紧。
她知道这件事。
那是楚牧之母亲去世前,在病床上用微弱的声音录下的一段话,后来因为他父亲觉得听了太伤心,亲手在楚牧之面前删除了。
这件事,是楚牧之心里永远的痛。
屏幕上的文字消失了,陷入了长达五秒的死寂。
就在苏晚晴以为这不过是系统的又一次逻辑错乱时,一段带着轻微电流杂音的音频,毫无预兆地从终端的扬声器里流淌出来。
那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女声,带着一丝笑意和病中的虚弱:“小之,别怕黑,阿嬷说了,只要灯还亮着,家就一直在。”
“啪嗒。”
楚牧之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地。
那块被他视若珍宝的红烧肉,也滚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巨大的震撼。
这段录音,这段只存在于他童年记忆最深处的、被他以为永远消失了的声音,从未上传过任何云端服务器!
它只存在于那个小小的、早已被销毁的个人录音设备里!
系统……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苏晚晴一个箭步冲到自己的便携光脑前,双手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她强行调取了这台终端的后台日志。
一串串令人心惊肉跳的数据流淌而过。
“天哪……”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怎么了?”楚牧之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声音沙哑。
“你的生物密钥,”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栗,“在过去的十二个小时内,被系统调用了整整四十七次!但每一次的调用源,都不是来自你的主动授权,而是……‘被动感应’!”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楚牧之:“系统在主动扫描你!你的脑波频率、你的心率变化、你的体温,甚至是你看到红烧肉时的情绪波动……它全都知道!它不是在等你用权限重启它……它是在学习,在学着‘理解’你!就像一个孩子,在模仿父母的口型,学着说出第一个词!”
楚牧之缓缓转过头,望向那块再次恢复黑暗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