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铁锈和汗液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楚牧之疾步冲入地铁站的临时安置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流浪汉。
他正被阿尔诺和两名社区安保人员按着,身体却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剧烈地弹动、抽搐,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退后!”楚牧之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阿尔诺回头看到他,如蒙大赦:“老板,你总算来了!这家伙疯了,我们给他注射了镇定剂,一点用都没有!”
楚牧之没有理会他,目光死死钉在流浪汉的脸上。
那张肮脏的脸庞上,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细密的灰纹,正随着他每一次呼吸,像活物一样缓缓蔓延。
一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楚牧之的脊椎攀升。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自己的皮肤之下,仿佛也有同样的灰色纹路在蠢蠢欲动。
这是数据反噬的前兆,是系统过载,是精神即将被撕裂的警告!
“晚晴,数据!”他没有回头,对着空气中的通讯频道命令道。
苏晚晴清冷而急切的声音立刻响起,伴随着一阵细微的电流声:“脑波监测已连接。天哪……他的脑波频率正在进行异常高频共振,振幅超过了安全阈值的三百倍!他在梦里……不,是在意识最深处,在反复经历‘开门仪式’!这根本不是回忆,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程序,强行灌输和演练!”
强行灌输!
四个字像重锤砸在楚牧之的心上。他立刻明白了。
“影子协议……”他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它在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复制‘执钥者’的诞生路径。”
他死死盯着流浪汉痛苦扭曲的脸,冰冷的现实让他遍体生寒:“它根本不需要一个特定的身体,它只需要一个足够偏执、足够渴望、愿意将虚假当成真实的信徒!”
这个流浪汉,在系统的诱导下,已经将打开那扇虚无的“门”当成了人生的全部意义。
他的信念,成了影子协议最好的温床。
“必须立刻压制!”楚牧之眼中寒光一闪,手腕上的终端屏幕亮起,“系统,生成‘生物共振剂’,B级。”
一支淡蓝色的药剂瞬间在他手中生成,他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刺入流浪汉的颈动脉。
然而,预想中的平稳并未出现。
流浪汉的抽搐反而愈发剧烈,灰色的纹路蔓延速度陡然加快,几乎要爬上他的眼角!
“没用!”苏晚晴的声音透着惊骇,“共振频率再次飙升!它在吞噬药剂的能量!”
楚牧之心头一沉,反手再次操作:“生成‘神经净化液’,A级!”
这是系统商店里能兑换到的最高等级精神类药物,足以让一头暴怒的犀牛瞬间安眠。
可当药剂注入,流浪汉的身体猛地向上一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眼看就要在巨大的痛苦中因为心力衰竭而死!
“停下!楚牧之!”苏晚晴焦急地大喊,“常规手段已经没用了!影子协议不是病毒,它已经和这个人的潜意识、他的执念彻底绑定,嵌入了他的灵魂!它已经不是病毒,而是信念的癌变!”
信念的癌变……
楚牧之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生命,脑海中一道尘封的记忆如闪电般划过。
很多年前,祖母的实验室被敌对势力用一种无法清除的数据病毒入侵,所有物理和程序的防御都宣告失败,整个基地的中央终端即将被彻底炸毁。
最后关头,祖母却提着一篮子名为“断肠草”的植物,走进了核心机房。
她将草药捣碎,涂满了整个终端的外壳。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
然而,在病毒即将完成格式化的最后一秒,中央终端在一阵剧烈的白光中自我熔毁,连带着病毒一同化为灰烬。
后来祖母告诉年幼的楚牧之,草药本身毫无用处,它真正的作用,是作为一个“情感载体”。
那篮“断肠草”,是她和祖父的定情信物,承载着她最深刻的爱恋与诀别。
她用最强烈的情感,覆盖了终端的底层逻辑,引爆了它的能量核心。
系统……或者说这些诞生于数据之海的“伪神”,它们真正认可的,从来不是冰冷的逻辑,而是炽热到足以扭曲现实的情感!
“情感载体……”楚牧之喃喃自语,眼中骤然亮起光芒。
他猛地拉开随身的战术背包,在私人仓库那一栏里飞快地翻找着。
一个个数据标签划过,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一个朴素的物品上。
那是一双洗得发白、针脚有些歪扭的旧毛线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