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驾府邸之内,气氛压抑。
窗外的天光,似乎都被隔绝。
留下的,只有一室的凝重。
十数位扬州府的高级官吏,此刻全都聚集在这里。
他们一个个面色焦黄,神情惶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刺史陈宫,手持一叠刚刚汇总上来的报告,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公斤的颤抖。
“仅仅三天!”
“米价,从每石三百文,暴涨至三千文!而且有价无市!”
“铁矿石,价格更是翻了二十倍!所有矿主,都以无货为由,拒绝向官府供货!”
“工务司刚刚招募的数万工匠,农垦司准备派往各地的农学指导,全都在等着官府开仓放粮!”
“别驾大人,我们库里的那点存粮,最多,最多只能再撑七天!”
“七天之后,一旦断粮,数十万新政雇佣的民夫,就会瞬间变成流民!”
“到时候,整个扬州,会大乱的!”
陈宫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府邸中。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众人的心上。
“是啊!别驾大人!”
户曹参军,一个负责掌管钱粮的老官吏,几乎要哭出来。
“下官按照您的命令,准备了三百万两白银,准备用来收购粮食和铁矿。”
“可现在,这三百万两砸进去,连个水花都见不到!”
“那个什么四海商会,就好像钱多得花不完一样,我们出多少,他们就跟多少,永远比我们高三成!”
“这仗,没法打啊!”
那位前几日还在大厅下跪的王长史,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脸面。
他一脸“忧心忡忡”,对着阿昊拱手道。
“别驾大人,少年英才,谋略过人,这我等都心服口服。”
“可这治理天下,终究不是纸上谈兵。如今这局面,已然失控。”
“依下官愚见,不如……不如暂缓新政。先将那些招募来的民夫遣散,稳住局面,再从长计议!”
“对对对!王长史言之有理!”
“再不遣散,就要哗变了!”
一时间,整个府邸,都充斥着质疑,恐慌,与劝退的声音。
三天前,他们还对那张蓝图顶礼膜拜。
三天后,残酷的现实,便将他们打回原形。
他们又变回了那群只懂得因循守旧,畏首畏尾的庸碌官僚。
在他们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经济风暴,已是无解之局。
然而。
在这片嘈杂与惶恐的中心。
阿昊,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些焦急的官员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张巨大的地图上。
仿佛那上面纵横交错的线条,比眼前这足以颠覆一州的危机,要重要得多。
他手中的炭笔,在地图上一个代表着“商业”的区域,轻轻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终于转过身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没有愤怒,没有焦急,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只有纯粹的,如同神祇俯瞰蝼蚁般的淡然。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谁告诉你们,我们要跟他们打的?”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跟他们打?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物价炒上天?
“大人,您的意思是?”
陈宫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试探着问道。
阿昊没有直接回答。
他走到书案前,取过一张全新的白纸。
提笔,蘸墨。
“传我三道命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第一,即刻起,官府暂停收购市面上的一切粮食与铁矿石。所有常平仓,全部关停!”
什么?!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这不等于是直接投降认输吗?
连陈宫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王长史的眼底,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
他果然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这就怕了!
阿昊无视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声音愈发平静。
“第二,明日一早,打开城中所有旧有的官府粮仓,向全城百姓,平价售粮!”
“售卖价格,定为每石五百文!”
这句话,又让众人一愣。
平价售粮?这是好事啊!可以安抚民心!
可……
户曹参军立刻结结巴巴地说道:“别……别驾大人,万万不可啊!我们那些旧粮仓,早就空了!里面加起来,连一万石粮食都没有!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一旦百姓发现我们没粮,会立刻引发暴动的!”
阿昊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