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的天在这一日被彻底撕裂。
东方那三道贯穿天地的圣人威光,如同三根永恒不朽的秩序神柱镇压万古。
再加上女娲娘娘那早已融入天地的无上圣威,四股意志化作四片无边无际的威压天幕,沉甸甸覆盖在整个洪荒世界上空。
洪荒万灵众生百态。
有的敬畏,有的狂喜,有的则在圣威的洗礼下感觉到了自身道途的渺茫。
可无论何种情绪都比不上此刻西方大陆的死寂。
须弥山这座本就承载着无尽悲苦与破败的神山,在四圣威压的叠加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山体在震颤并非剧烈摇晃,而是一种高频的源自本源的哀鸣。
每一粒焦黑的尘土,每一块光秃的岩石都仿佛被亿万均的重量碾过,连内部蕴藏的最后一丝灵性都被无情榨干,磨灭。
空气早已不是稀薄,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壁障。
那是一种由四种截然不同圣人大道交织而成的威压领域,厚重粘稠,冰冷。
任何准圣之下的生灵只要踏入此地,其元神道果会在三个呼吸之内被这恐怖的压力碾成齑粉!
八宝功德池旁。
那浅浅一汪功德金水不再有丝毫光芒,它像一滩被冻结的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泛起。
接引与准提两位本该与三清并列的未来圣人,此刻却像是两尊被岁月风化了亿万年的石像。
他们的道袍落满灰尘,法身僵硬不动,道心正悬于万丈悬崖的边缘只差最后一缕微风便会坠入永恒的黑暗。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或许一瞬,或许百年。
“噗……”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破碎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那不是外物的声音,而是准提道人那颗曾经坚如金刚,历经万劫而不磨的道心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滚烫的蕴含着无尽苦涩与不甘的清泪,自他那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泪水划过他那张总是挂着几分精明与算计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湿润的痕迹,仿佛是这片焦土之上唯一的一抹“生机”。
这是圣人之下真正的道心之泣!是整个西方大陆无尽岁月以来所有悲苦与绝望的凝聚!
“师兄……”
准提的声音不再有往日的半分精气神。
它沙哑干涩,充满了裂痕,如同两块破旧的木头在相互摩擦。
“为何……”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灵光闪烁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灰败与血丝。
他茫然地看着东方,看着那被无尽紫气与仙光笼罩的天地。
“为何天道如此不公!”
这一声嘶吼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猛然站起身,因为坐得太久身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脚下这贫瘠的土地,指着这灰暗的天空。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生来就在那仙气缭绕的昆仑神山!凭什么他们就能得享盘古遗泽!凭什么他们就有那无量开天功德!”
“而我们!我们兄弟二人诞生于这魔祖罗睺自爆后的焦土!我西方灵脉尽毁人才凋零,连一件像样的先天灵宝都寻不到!”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如同一个被逼到绝路再也看不到半点希望的凡人。
“我们哪一点比他们差?!”
“紫霄宫中我等同样是三千客!鸿蒙紫气我等同样身负一道!”
“为了振兴西方我们受过多少白眼?吃过多少苦头?低声下气与人结下多少因果?”
“可结果呢?”
“东方气运昌隆圣人接连出世!他们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而我西方依旧是这般荒凉!依旧是这般绝望!”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金色的血液一滴滴落下却瞬间被这片焦土吞噬,消散无踪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
这片大地仿佛连圣人的血都嫌弃。
“难道……难道我西方,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吗?!”
最后的质问化作一声悲怆的哀鸣,回荡在这死寂的须弥山上。
接引道人始终没有说话。
他那张本就疾苦的脸此刻更是化作一张风干的橘皮,所有的生机都已被抽干。
他听着师弟的哭喊,听着那一句句泣血的质问。
这些话又何尝不是他自己心中那早已翻滚了无数元会的无尽苦楚?
他只是缓缓地,无比艰难地伸出那干枯得如同鹰爪般的手掌。
探入那冰冷的毫无生机的功德池中。他颤巍巍地捧起一捧金水,看着它们如同流沙一般,从自己的指缝间无情地一滴不剩地流走。
希望。就像这功德金水,抓不住留不下。
他的眼神彻底空洞,再无一丝神采。
放弃吧。
或许这就是命。
西方注定沉沦。
他们师兄弟二人注定要在这无尽的苦海中,挣扎到天地毁灭的那一刻。
认命吧。
就在接引道人道心彻底死寂准备就此沉沦的刹那!就在准提道人元神涣散,即将被那无尽的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
准提的脑海之中!
那片被灰暗与绝望彻底笼罩的识海之内!那片连天道法则都仿佛被隔绝的死寂空间里!
轰!!!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
那身影并非伟岸如神魔也非圣光万丈。
他只是穿着一袭最朴素的玄黄道袍,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他便一直在那里。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