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那咱们就这么回去?”一个络腮胡锦衣卫问道。
“开什么玩笑,”钱宁断然摇头道:“我上回已经无功而返,这回要是再空手而归,那些眼红我骤贵的势利小人,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呢。”
“让他们说去呗,只要皇上和刘公公觉得干爹好,不就万事大吉?”一个鹰钩鼻锦衣卫道。
“愚蠢,我说的势利小人就是我那上百号干哥哥——我给父皇当儿子最晚,却升到了他们上头,他们能不眼红寻我的错处?好把我拉下来取代我。”钱宁郁闷道:
“这回刘公公派老子去贵州,就是他们捣的鬼,把我支开几个月,好让父皇忘了我。要是再把差事办砸了,回去我就甭想再见到父皇了……”
说着哽咽起来道:“父皇啊,他们都不是真心孝顺你的,你可千万不能被他们迷了心窍呀。”
“干爹真是至孝啊……”皇庶孙们也陪着伤心起来。
“所以一定要把差事办到刘公公满意。刘公公满意了,我才能再见着父皇!”钱宁重重交击双拳,沉声道:“我还有杀手锏没用呢。先回去作足准备,改日再来!”
“是。”一众锦衣卫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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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元第西院。
钱宁一走,苏录便赶紧冲出房门,奔向关押二哥的房间。
他猛地推开房门,便听里头呜呜作响。只见二哥被牛皮绳牢牢绑在梁柱上,嘴里还塞了布头。
苏录赶紧上前扯掉二哥嘴里的布头,又转到他身后给他解绳子。
“二哥,你没事吧?”
“没事。”苏泰郁闷道:“一进来他们就刀架着脖子把我绑了,又把我嘴给塞住了。”
“没有审问你?”苏录低声问道。
“没呢,直接就堵嘴了!”苏泰闷声道:“就像生怕俺说错话似的。”
“是了。”苏录便了然笑道:“看来我们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说着他压低声音道:“这回是麻杆打狼两头怕,钱宁也不想让这件事曝光,估计是怕你乱讲话,所以直接把你嘴堵上了。”
“啊?然后呢?”苏泰瞪大眼睛问道。
“然后他想诈唬我,但我没上当,他就先走了。”听到外头响起呼喊声、脚步声,苏录言简意赅道:“总之从现在起忘掉四面山的事儿,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所以说钱宁的目标不是俺?”苏泰抖落身上的绳索,活动下上肢。
“没错,他要找的人是我。”苏录点点头。
哥俩说话间便走到了门口,对着外头正在挨间房寻找他们的人群道:“我们在这。”
“哎呀,儿子,你们没事儿吧?”苏有才闻声第一个扑了过来,一手抓着一个儿子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端详。
“爹,没事,我们都没遭罪。”苏录忙道。
这时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纷纷七嘴八舌关切发问。
待他们问完了,苏录便统一回复道:“锦衣卫此来是为了阳明先生的事情,他们想利用今晚我家的喜事,胁迫我写一封抹黑阳明先生的信。”
“岂有此理!阉党竟在婚礼上强逼文人就范,简直禽兽不如,视礼法如无物!”
“真是丧心病狂!找不到阳明先生的把柄,就要逼解元郎污蔑他,无耻至尤!”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如此折辱读书人的风骨!”
满堂宾客闻言炸了锅,先前压抑的怒火此刻尽数迸发,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捋袖怒目,有人摇头叹息,连声痛斥阉党不做人了。
一众龙岗书院的同窗更是血气上涌,哇哇直叫,个个眼中冒火:“阉贼迫害我师与大师兄,我等与其势不两立!”
“大师兄不要怕,我等誓死随你共抗强权!”
“格老子地!真当四川无人了吗?”
一片沸反盈天声中,萧提学却面色凝重,沉声问苏录道:“弘之,锦衣卫阴狠毒辣,出手肯定就有把握。你……你没有答应他们吧?”
“……”众人闻言神情一滞,都担忧地看向苏录。
“先生放心,士可杀不可辱!”苏录胸膛一挺,斩钉截铁道:“我苏录死也不会给他们写一个字的!”
“好!”
“说得好!”众人闻言轰然喝彩,纷纷直竖大拇指:“这才是顶天立地的解元郎!四川读书人的榜样!”
待喝彩声稍歇,有那担心苏录的亲朋好友,低声提醒他:“锦衣卫行事不择手段,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后续难免会寻你麻烦……”
“无妨!”苏录面无惧色道:“他们便是来一百次,一千次,也休想让我写一个字!”
言罢,他昂首挺胸,声如金石地吟诵了一首《竹石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