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坐在床尾,手里握着手机,也在听。
他们隔着一层信号,一层过去,一层说不出口的东西。
他喉咙有点紧。
“你……”他开口,又停下。
说什么呢?
说“我还好”?说“你最近怎么样”?
这些话都太浅了,像把刀子裹上糖。
他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要不,你别再打电话了。”他说,声音有点哑,“我会以为自己还没忘。”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但有很轻的呼吸声,那种呼吸声听起来像某种告别——
缓慢、迟疑,却也坚定。
几秒钟后,那边挂断了。
*
那一晚江舟生彻底失眠了。
年纪轻轻,但是心事重重的。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怪不得老师们都不让学生早恋。
谈恋爱实在是太伤人了。
即伤感情又伤身体。
但就在江舟生打算睁眼到天亮的时候,
他听到了房间里的脚步声,轻轻的,像有人在犹豫要不要出去。
似乎是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推开门,去了阳台上。
江舟生起身,从床边探头往门缝外看。
走廊尽头的窗外,有一点微弱的月光。
那个人影站在走廊角落,背靠着墙,抬头看着外面教学楼的方向。
“江舟生。”
他的名字忽然被叫出来。
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
他愣了一下。
林沅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你在后面看我干嘛?”
江舟生一时哑口。
他推开门,月光立刻泼进屋子,冷冷地洒在他们脚边。
“我以为你睡了。”江舟生说。
“睡不着。”林沅转过头,“你又为什么睡不着?”
“疗愈情伤。”江舟生一向诚实。
林沅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为了防止把宿管招来,他的笑声很轻,但却把夜的那层冷空气冲散了一点。
“疗愈情伤?”他说,“你这理由听起来很抓马。”
“那你以为我有多理性?”江舟生反问。
“你看着挺理性。”
“那说明你眼神不好。”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林沅没再笑,神色慢慢收了起来。
月光照在他脸上,把那种淡淡的疲倦映得更明显。
“我可能确实是眼神不太好,否则为什么会谈这么奇怪的恋爱呢?”
林沅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但每个字都像是往外挖。
“数学老师?”江舟生问。
“嗯。”林沅点头,眼神有一瞬间游离,“我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是在他讲函数那一节课。”
“函数?”江舟生差点没忍住笑。
“嗯,”林沅也笑了笑,“没错,就函数,那个时候我刚读高一,他也是刚刚作为志愿者,来我们学校教书。第一节课,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板书特别整齐,每个字母间隔都一样。
我当时心想,居然能够有人把板书写得这么好看啊。”
他停了停,抬头看向窗外。
外面的风吹动树叶,影子晃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
“后来他讲题的时候叫我起来回答问题。”林沅说,“我太紧张,根本没听到他在问什么。
他就走到我身边,又给我重复了一遍问题,让我不要太紧张。”
“这是你们俩的第一面?”江舟生问。
“应该是我们班所有人和他的第一面吧。”林沅说。
“除了我。”江舟生指出这句话里的问题
“哦对,除了你这个新来的。”林沅说,“他很不一样。你之前在海城,你可能不理解,在我们这样的地方,是不会有这样的老师的。就好像在寒冬里看到一束光。你明知道那光是灯,不是太阳,可你还是想靠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