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外,一处废弃的铁匠铺。
铺子半塌,铁砧上落满锈屑和灰尘。
秦望舒用脚踢开一堆废铁,清出一片空地。
她将苏晚星给的那份精细舆图铺在地上,指着“魏氏一号码头”的位置。
“墨尘,周婉儿。”
“你们需要在这里,”她用手指点了点图上的一个起重机基座,“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
墨尘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一卷羊皮图纸。
他将图纸展开,上面是用炭笔画出的繁复机括结构。
“这是那套起重机关的旧图纸。”
“它的核心在于一套三联齿轮的传动轴,用杠杆原理放大扭力。只要在第三个齿轮的卡榫处制造一个百万分之一的误差,整个系统就会在负重时彻底锁死。”
他说着,又拿出另一张纸,开始快速绘制一个全新的、极其精巧的装置。
“我需要一天时间,用精铁打造一个微型自毁卡榫。当它被水汽激活,内部的酸液会腐蚀关键的弹簧,造成传动误差。”
周婉儿一直安静地听着,她看了一眼墨尘的图纸,又看了看铁匠铺里那些锈蚀的废铜烂铁。
她走到一堆零件旁,捡起一个废弃的铜制水阀,又拿了根空心铁管。
“不用那么麻烦。”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墨尘停了笔。
“用这个水阀做外壳,铁管做引信。把白磷和硫磺粉末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用油纸包好,塞进去。”
“只要有水渗入,粉末发热,足以引燃铁管内的火油,直接烧断旁边的绳索和木制支架。”
墨尘盯着她手里的废铜烂铁,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粗鄙。”
他吐出两个字。
“这是对机关术的侮辱。”
“能救命的,就不是侮辱。”周婉儿抬起头,直视着他。
她不再是那个在榆关镇只会发抖的少女。
“你的‘艺术品’需要精铁,需要一天时间。我们有吗?”
“用一堆垃圾拼凑出来的东西,连最基本的稳定性都无法保证。万一提早引爆,或者根本不爆,怎么办?”墨尘的声调抬高了。
“我能保证!”周婉儿反驳,“我调配的药粉,我知道它的习性!你那些画在天上的图纸,能帮我们躲过今晚追来的影卫吗?”
“你懂什么叫墨家机关术吗?那追求的是毫厘不差的精准,是天人合一的秩序!”
“我只懂能杀人的就是好东西!”
两人越吵越凶。
苏云溪在一旁听得头大,她刚想开口骂人。
秦望舒动了。
她走到那座满是铁锈的铁砧旁,沉默地拿起一把半人高的大号锻锤。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锤头,在铁砧上轻轻敲了一下。
“当。”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铁匠铺里瞬间安静下来。
墨尘和周婉儿都闭上了嘴。
“继续。”秦望舒把锻锤靠在铁砧边,“我听着。”
墨尘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一把抓过周婉儿手里的铜水阀,几乎要将它捏碎。
但他最终没有。
他将那肮脏的铜阀扔在图纸上,用炭笔在旁边重新画图。
这一次,他没有画那些精巧的弹簧和卡榫。
他的笔尖在铜阀的结构上游走,很快,一个融合了两种思路的全新设计出现了。
“你那个愚蠢的粉末,遇水反应太快,不可控。”
墨尘的声音生硬,像一块冰冷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