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花台内,熏香袅袅,鹂妃斜倚在软榻上,慢条斯理地捻起一粒鸟食,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
三公主璇玑走了进来,裙摆曳地,悄然无声。
她站定在鹂妃面前,开口的语气平淡得诡异。
“母妃,我府上那几个男人,都处理了?”
“嗯。”鹂妃眼皮都未抬一下,指尖的鸟食被雀儿啄了去,“留着何用?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贱民,只会败坏你的名声。反正你都是要去山麓族的人了。”
“那我那座宅子呢?卖了吧?”璇玑又问。
鹂妃终于舍得从鸟笼上移开视线,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讥诮:“死过人的宅子,晦气,根本没人要。”
“我的意思是,母妃您神通广大,总有办法折成现银给我。”璇,玑向前一步,声音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您也清楚,我这一去山麓族,那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处处都要用银子打点,没钱寸步难行。”
她想多搞点钱,越多越好。
鹂妃睨着她,眼神冷漠:“你父皇会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
“父皇准备的是父皇准备的,够不够用,谁说得准?”璇玑的语速快了起来,“还有我手上的几个铺子,母妃,您帮我全卖了可好!”
她往前又凑了凑,几乎贴在鹂妃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女儿这一去,山高水远,是生是死都难说啊。”
这话里的刺,终于让鹂妃放下了逗鸟的闲情逸致。
她坐直了身子,正面看着自己的女儿:“璇玑,你当那山麓族是什么地方?是自由地?我告诉你,那是狼窝!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璇玑猛地抬头,直直对上母妃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笑了。
“是啊!狼窝!”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父皇把我这个大包袱,亲手甩进狼窝里,他心里指不定多痛快呢!甩掉我这个皇室的污点,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鹂妃脸色一沉:“这不是你自己哭着喊着求来的吗?”
“我若不搏一搏,难道要被母妃您像条狗一样,关在你那偏殿里,关到死吗?”
反正今天就要撕破脸了,璇玑也不想再装什么母慈女孝的戏码。
“我是公主,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可曾有过半点怜惜?父皇要杀我的时候,您但凡为我说一句话,哪怕就一句!也让我看看,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母女情分还在不在!”
璇玑说着,眼泪终究是决了堤。
她胡乱地抬起华贵的宫装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不想让眼前这个所谓的母亲,看到自己的软弱。
“我没保你?”鹂妃的音调陡然拔高,“若不是我死死按着,就凭钦天监那句‘妖星现世’的屁话,你早就没命了!你父皇最信这些神神叨叨的天语佛语!你这个公主,让整个皇室的脸都丢尽了,我提醒过你多少次,安分点,不要胡作非为!”
“我胡作非为?”璇玑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她抬手,指向鹂妃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我不过是学您罢了,母妃!”
轰!
空气瞬间凝固。
鹂妃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极其难看。
她一个眼神扫过去,那小太监和周围的宫女们立刻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待宫人尽数退下,只留一个心腹嬷嬷在旁,鹂妃才放下手中的鸟食,转过身,正色看着自己这个即将远嫁、言行也越发疯癫的女儿。
她脸上那层惯常的、漫不经心的面具稍稍褪去,露出真实的疲惫与复杂。
“璇玑,”她的声音低沉了些,“我就你一个女儿,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她走近两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璇玑脸上的泪痕,“但这深宫之中,朝堂之上,母妃要看顾的,不止你一个。还有我母家上下几百口人!他们的荣辱性命,都系于我身!你父皇的性子你清楚,多疑善变,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