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放下勺子的声音。陶瓷的勺子,和汤盅的边缘发出清脆的撞响。
“你们打她了?”教授在下一秒开了口,他抽了张指擦了擦嘴,又擦拭着修长的指节,“这是把人打傻了?”
平稳冷静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没……没啊!”主管摇了摇头,想了想之后,又开始诉苦,“反倒是我们的人,被她扯了面罩拉进房间,用试验剂喷。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把实验室的惨相,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然后忿忿地几乎拍桌子,“您可一定要管管!这事要是不罚她一个月禁闭,她是不会长记性的。实验那么关键,我们不能几次出错啊。”
“关禁闭?”教授沉吟了两秒,眉头稍微拧了拧,“一个月?”
“最少。您可不能像黎先生那样,总是手下留情。还记得上次……”
“碰!”
一声闷响,这是餐桌中央的餐刀被抽出来,扔上桌面的声音。
王主管的抱怨一停。
而餐桌旁的人则是往后坐了坐,裹了裹身上的毯子。他看起来依旧是生病未愈的状态,但眼神却不带半点病容,说话也是吐字清晰——
“把她杀了吧。”他说。
说话的同时,他还抬头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让王主管动手。
王主管一愣。
慕凉烟同样一愣。
她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非常确定: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他的呼吸和眼神都维持正常,瞳孔也没变化,他是认真的。
她不由动了动双手,手腕试图从那些绑定的绳索中挣脱出来。她已经想好了,一旦王主管动手,她就要进行反击。
枪就在后腰,要想拿到枪,必须先挣脱出来。
但好在,王主管并不想动手——
“什……什么?!”他目光震惊地看着餐桌旁的人,视线跳转了几个来回,连一开始的愤怒都忘了,“杀……杀她?这……”
他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就……多关两个月也行……以后派人24小时看守也行,没必要……以后万一有用呢?”
裹着毯子的人面无表情地听着,他靠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起伏和波动。直到听到那句“万一有用”时,他才皱了皱眉,坐直身体。
“……是不合适。”他微微点头,似同意了王主管的观点。然后他开口,“这样吧,我处理一下,保证她不会再来了。”
“好。”王主管连连点头,喜笑颜开。得到了这个保证,心满意足地离开。
只是还没走出餐厅,他又被叫住——
“这件事我处理。”餐桌旁的人摸了摸鼻子,“就不要告诉黎宴了。”
“啊?”王主管有些犹豫,也有些为难。
“如果告诉他,你知道他什么脾气。”他又补充了一句。
王主管这才咬了咬牙:“好。”
说完,他抬脚离开,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阻拦。
………
人一走,餐厅里立马变得有些冷清,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教授并不爱说话。
他只是坐在那里,目光淡淡地打量着她。他的眼睛里没有杀意,但目光却是冷的,盯着她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感情。
他看她,和看桌椅墙壁,是一样的。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低喃了一句:“要怎么罚你,才能让你长长记性?”
慕凉烟哑然。
这样的问题她当然回答不上来:首先她不知道“长长记性”的是什么,其次是她才不会蠢得给自己加什么惩罚。
好在对方也不像是在提问,而是自言自语了这句,继续低下头,喝刚刚被打断的鸡汤。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脸色却逐渐冷沉,原本还可以算面无表情的侧脸,逐渐地转化成凝重。
慕凉烟还在暗暗用力挣扎。
此时麻醉的效力彻底过去了,她的力气和身手都在回归,只是这手被绑着,终究是有能力也施展不开。她只能偷偷地努力挣开绳索。
“叮!”
他再度放下汤勺,彻底喝完了汤盅里的浓汤。
慕凉烟的心神一紧,立马站直身体,没敢暴露挣扎的手腕。
“……”只是那张脸让她等的心里发毛,那种感觉就像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她迟疑了又迟疑,终究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怎么对付我要想这么久吗?”
此话一出,坐着的人一愣,似这才回神。
“哦……我在想昨天的实验数据,后续需要做一些调整。”他淡淡地给出了回答,看过来的目光,似带着一些歉意。
然后他起身,从附近拿了纸和笔来,重新坐下。
她看到他在纸上写上“左眼”、“右眼”、“左手”、“右手”四个词,然后他抬手,把纸面转向她的方向——
“你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