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
当太子亲审蓝道行的圣旨传遍京城,严世蕃的笑声几乎要掀翻整个书房的屋顶。
“哈哈哈哈!妙啊!实在是太妙了!”
“他万历大乘境归来又如何?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了他一个天大的难堪!”
“父亲!我看他这个太子之位,坐不久了!”
严世蕃满脸狂喜,他的父亲严嵩,却如一尊枯槁的雕像,静静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父亲,难道我说的不对?”严世蕃的笑容僵在脸上。
严嵩终于动了,他抬起眼皮,浑浊的眸子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痴儿。”
他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让太子亲审,既是警告,也是考验。”
“蓝道行乃大乘境大修士,是桀王旧部,更是他万历如今的臂助。救,则意味着他万历心中依旧念着前世,君父之间,必生嫌隙。”
“杀,则意味着他斩断过往,承认自己是大明朱家的子孙。如此,父子方能和睦。”
严嵩的声音冰冷刺骨。
“陛下,这是给了太子一把刀,让他自己选择,是捅向自己的心腹,还是捅向君父的信任。”
“这是一道……杀子证道的阳谋啊。”
……
同一时间,晋公府。
一名玄天门的黑衣人单膝跪地,将长亭外发生的一切,连同那道惊动朝野的圣旨,一字不漏地汇报完毕。
书房内,一片死寂。
范立背对着他,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剑。
那柄剑,名为鱼肠。
剑身幽暗,不见寒光,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呵。”
许久,一声极轻的嗤笑,从范立的唇边溢出。
他转过身,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动着戏谑与审视的光。
“皇帝给了儿子一把刀,严嵩这条老狗迫不及待地上去帮忙磨了磨。”
范立将鱼肠剑缓缓归鞘,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仿佛是某个棋局的落子之音。
“一出父慈子孝的大戏,唱得真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只是,他们似乎都忘了。”
“这棋盘上,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严世蕃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转为一片煞白。
“父亲……您的意思是?”
“以万历的性子,他必然会弃车保帅,杀了蓝道行以证清白!如此一来,父子嫌隙消除,靖王岂不是再无机会?”
严世蕃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
他虽聪慧,却终究是少年心性,缺了那份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辣与耐心。
严嵩端坐太师椅,枯槁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浑浊的老眼深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我们已经折了一个胡宗宪。”
“如今北境三十万狼兵虎视眈眈,除了他万历,谁能挂帅?靖王吗?”
严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严世蕃最后一点幻想。
严世蕃哑口无言。
靖王有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守成尚可,开疆拓土,那是痴人说梦。
“该死!”
严世蕃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
“难道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他万历坐稳大乘境,手握军权,再无掣肘?父亲,您借他前世身份离间君父的计策,似乎……并未奏效。”
放眼整个大明,敢如此质疑严嵩的,除了御座上的嘉靖,便只有他这个儿子了。
“呵呵……”
严嵩发出一阵夜枭般的低笑,他抬起眼皮,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为父,让你失望了?”
严世蕃心头剧震,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儿子该死!儿子胡言乱语!”
严嵩没有让他起来,只是幽幽地说道:“蓝道行是合一境九重天,想让他死,没那么容易。”
“世蕃,做人不能太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