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算大,却让沐孟莲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她知道寸文山最近因为卧底的事心烦,脾气比往常更暴躁,忙躬身认错:“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回去盯着,绝不让龙哥出任何岔子。”
“去吧。”寸文山挥了挥手,重新拿起烟丝往烟斗里填,“记住,别只盯着他进没进赌场,要看他跟谁接触,说了什么。”
“现在军政府和警方都在盯着咱们,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是!”沐孟莲应声,转身就往门外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不少,军靴踩在青石板上,把散落的花瓣碾得粉碎。
刚走到寸府大门的月亮门,沐孟莲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段景宏。
他刚从后院的作坊出来,身上还穿着那件沾着瓷土灰的粗布褂子,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上沾着淡青色的釉料,像没洗干净的颜料,左手还拿着一块刚打磨好的瓷片,边角泛着冷光。
“孟莲姐,你这是要出去?”段景宏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刚歇下来的疲惫,眼神却清亮,“对了,龙哥回来了吗?我刚才在作坊赶活,没听见动静。”
沐孟莲脚步一顿,想起寸文山的嘱咐,随口答道:“还没,他又去赌场了。”
“又去了?”段景宏立刻皱起眉,语气里满是担忧,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孟莲姐,你也知道,旺角赌场那边鱼龙混杂,上次我送货路过,看见过军政府的人在里面喝茶。”
“龙哥那性子,要是跟人起了争执,或者不小心跟那些人搭上了话,可就糟了。”
他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瓷片,釉料的痕迹在瓷片上蹭出淡淡的印子,看起来完全是真心实意的担忧,没有半分刻意。
沐孟莲的心猛地一沉。
她刚才只想着盯着龙楚雄的行踪,却忘了赌场里可能有军政府的人。
寸文山最忌讳的就是手下跟军政府接触,要是龙楚雄真跟那些人有牵扯,别说龙楚雄,连她这个盯梢的都得受罚。
“我知道了。”她的眼神瞬间凝住,原本有些松散的肩线也绷直了,“我这就去赌场附近盯着,绝不让他跟军政府的人扯上关系。”
“那就麻烦孟莲姐了。”段景宏适时补充,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郑重,“要是看见龙哥跟陌生人走得近,尤其是那些看着像军政府的,您多留意着点。”
“六爷最近心思重,咱们多上点心,也能让六爷少操些心。”
他这话像是随口提醒,却正好戳中了沐孟莲的心思。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就往门外走,脚步比刚才更快了,军靴踏在巷口的石子路上,发出急促的“噔噔”声。
此时的果敢老街已经亮起了灯笼,昏黄的光透过纸罩洒在石板路上,把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巷口的米粉摊还没收,汤锅里的热气混着油烟飘在半空,几个晚归的挑夫坐在摊前,端着粗瓷碗呼噜噜地喝汤。
沐孟莲没心思看这些,她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遮住半张脸,脚步不停地往旺角赌场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