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孟莲已经按捺不住,扒着车帘不肯撒手,嘴里不停念叨着“快了快了”。
龙楚雄把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正卷着袖子说要去帮着卸车。
寸文山收起书,理了理长衫的下摆,眼神里又添了点平日里的精明。
段景宏靠在车厢板上,没动。
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忽然静得很。
就像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明明知道接下来会有惊涛骇浪,却偏偏在这一瞬,摸到了点安稳。
马车在临街一栋两层木楼前停住时,段景宏正借着车窗看路边的佛塔。
木楼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匾,写着“瑞玉阁”三个楷体字,笔画间嵌着细碎的翡翠碴子,太阳底下晃得人眼晕。
门廊下站着个女人,听见车声便抬了头,段景宏这才看清。
她穿件月白色旗袍,领口袖边绣着暗纹缠枝莲,料子是软垂的杭绸,风一吹,裙摆扫过脚踝,露出双绣着银线的黑布鞋。
这便是沐娜允了。
看着不过三十出头,头发松松挽在脑后,插根翡翠簪子,簪头的水滴形翡翠坠在耳旁晃。
她没施粉黛,只唇上点了点胭脂,眼尾微微上挑,看过来时不笑也带着点温和,可那温和里又藏着点说不清的劲,像她腕上那只老坑翡翠镯子,看着温润,指尖一敲便知是硬货。
“干爹。”沐娜允迎上来,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人听清楚,她往寸文山面前站定,微微屈了屈膝,姿态恭敬却不谄媚,“您可算到了,我让厨房炖了汤,就等您呢。”
寸文山掀着马车帘下来,往她脸上扫了眼,点点头:“路上顺,没耽搁。”
他侧身让了让,“小龙他们几个,你先领着进去歇着。”
“哎。”沐娜允应得爽快,转头看向段景宏几人,笑意又深了些,“几位兄弟一路辛苦,跟我来吧。”
她抬手往门里引,指尖蔻丹涂得鲜红,跟旗袍的月白衬在一起,倒不显得俗。
龙楚雄跳下车时差点崴了脚,踉跄着站稳,往门里瞅了眼,咂着嘴跟段景宏嘀咕:“乖乖,这地方比咱在勐拉住的客栈阔气多了。”
段景宏跟着往里走,才发现这“瑞玉阁”看着是栋木楼,里头却深得很。
前堂是铺面,摆着十几张梨花木柜台,柜台里铺着红绒布,摆着些手镯、玉佩、原石,连墙角的花架上都摆着个玉制的瓶,插着几支新鲜的缅桂花。
天花板悬着盏琉璃灯,灯穗是珍珠串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叮铃叮铃”响。
“这店分前后两进。”领路的伙计是个瘦高的年轻人,说话带着点仰光口音,边引路边介绍,“前堂就是您瞧见的铺面,主要卖些寻常玉件,给本地人或是过路的游客挑。”
“往里走是内堂,摆的都是些好货。”
“有老坑的翡翠牌,还有从曼德勒收来的古玉,昨天刚收着块汉代的玉蝉,玉质盈润得很,您看这光...”
他指着柜台里一块巴掌大的玉蝉,那玉蝉通身乳白,迎着光看,纹路里像浸了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