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白昼,总比南方来的略早一点。
虽然才下午四五点钟,北京城里,却已是华灯初上。
张作霖几人吃过了饭,骑马来到了大总统府邸,虽然隔着一层门房,却已能听到府中仍是人声鼎沸。
“麻烦您帮忙通报一声,就说第27师师长张作霖,应大总统第46号令,前来觐见!”
杨宇霆上前,与总统府的门房交涉,递上拜帖的同时,顺手在其袖口中塞了一根小黄鱼……
“请几位先进门房等候,我这就去通报!”
门房转头看了一圈,见张作霖和郝恩光等人都是满面红光,心里不觉鄙夷的吐槽了两句……
“真是乡下土鳖,到了京城里面,竟然不直接来大总统府觐见,还跑出去胡吃海塞,早被武卫军上报给了袁大管家……”
杨宇霆那是人精,一见这门房臭着脸,并没有因为小黄鱼而和颜悦色,心里顿时一紧……
“坏了,刚刚在东来顺吃饭,恐怕被武卫军上报了,如此看来,这次觐见,恐怕真的要先坐两天的冷板凳了。”
总统府里,袁世凯刚刚接到管家袁乃宽的通报,说吴柄湘在门房等候通传,说怕电话里说不清楚,要亲自向大总统汇报刺杀案的详情,以及另外一个重要发现。
“这个家伙,总是这么谨小慎微,那就让他进来吧!”
徐世昌、杨士琦、北洋三杰和赵秉钧等人,此刻都围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大总统让吴柄湘进来,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感慨大总统对吴柄湘果然信任有加!
能够坐在这里的人,要么是袁世凯政府的文官领袖,要么就是核心幕僚,至于以北洋三杰为首的高级将领,哪一个不是追随了袁世凯十几二十年……
今天之所以要开这个会,首先是要讨论与渔父等南人的谈判,究竟该将底线设置于何处……
二来,则是要商议一下,借着袁世凯被刺杀的借口,直接与南方正式开战,大概会引发怎样的反噬或是抗议……
如果直接开战,是选择兵分两路,正面强打上海和南京为佳,还是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向洪州、合肥及广州同时开战……
至于刚刚那门房,虽然又进院子假意通报,其实却是内院简单的说了一声,道张作霖果然来了,在外面等着觐见之事,被袁乃宽暂时拦了下来。
“这等土匪出身的军头,最是桀骜不驯,不让他们在门房堪磨两天,恐怕不知道何为君父纲常之道……”
袁乃宽敢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他自己就是内务府中将,比他张作霖还要高上一头,二来则是他的心里很清楚,以张作霖的行事风格,很难得到袁世凯的器重……
除了北洋军外,其他的地方军头在袁世凯的眼中,已经不是后娘养的那么简单了,而是要挨个使劲敲打的孽子。
若是稍有违逆,便要掐断军饷警告,若有再犯,可能会兴雷霆之怒,褫夺其手上的兵权……
至于南方六省,那些正在扩军备战的南方军阀,在袁世凯的心里,已是无君无父的乱党,是必须消灭的祸国逆贼,其心可诛,其人亦必须诛之!
袁世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默默养神,胖得跟球儿一样的面庞上,眼睛浮肿有些明显,看起来很是疲倦,实则正在侧耳聆听着下方,那些骄兵悍将们关于对南战争的争论……
这也是袁世凯最喜欢做的一件事。
为君者,需善用帝王心术以御下,否则必受下属欺瞒,甚至是结党反噬也。
想着元旦的时候,被自己派去紫禁城内,给小宣统皇帝溥仪拜年的特使,回来描述着满清遗老遗少的状态,袁世凯不禁在心里也有些唏嘘不已。
“满清国祚二百余年,到了今天算是彻底终结了,竟然连一个武圣高手,都拿不出来了……”
在袁世凯的心中,自己是堪比宋太祖赵匡胤,而宣统帝便相当于北宋的柴家,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便是封爱新觉罗家一个安乐侯爷,也无伤大雅。
只是,眼下南方的逆贼乱党仍在兴风作浪,若不将其诛杀殆尽,想要黄袍加身那就是痴心妄想。
袁世凯正沉思间,会议室外又有人进来通报!
“大总统,吴柄湘已到门外!”
袁世凯睁开眼睛,双眸中精光四射,北洋三杰等高级将领立即噤声,恭敬的正襟危坐,围在会议桌旁向他行起了注目礼……
“你们继续讨论你们的,让吴柄湘也过来列席吧……”
按照吴柄湘的职级,本来是没有资格列席高等将领的军事会议。
但吴柄湘还有一个职务,总统府秘密侦探处主任。
这个职务隶属内务部,直属上司是袁乃宽,同属他袁世凯的家臣,依旧没有资格列席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