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光阴,在无声的酝酿与伏案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天枢殿深处,十二位宿老再次齐聚。相较于半月前议事时的凝重,此刻的氛围更添了几分肃杀与临战前的沉寂。大殿之内,玄气流转都仿佛变得粘稠,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玄玑道人端坐于主位,双目微阖,手中托着一物——正是那尊从血眸魅姬手中夺回,却并未被抹去其灵魂印记的五行塔!小巧的塔身在他掌心缓缓旋转,散发着五色氤氲的流光,但若仔细感知,便能发现那流光深处,隐隐夹杂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属于血眸魅姬的暗红魔气,如同蛰伏的毒蛇,蠢蠢欲动。
玄玑道人没有选择强行抹除这印记,正是要借此为“饵”,或者说为“预警”。法宝与主人之间的灵魂联系玄妙非常,一旦血眸魅姬试图在远方再次隔空引动此塔,或者其自身有大规模、高强度的能量调动,这塔内的印记必生感应,产生波动!
此刻,玄玑道人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与五行塔那微妙的感应之中,如同最耐心的渔夫,等待着鱼儿咬钩的信号。青松、赤炎等宿老分坐两旁,个个面色沉凝,气息渊深如海,虽未言语,但神念早已如同无形的大网,覆盖着宗门的各个关键节点,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所有人都明白,暴风雨,即将来临。
与天枢殿内那山雨欲来的压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晟那间略显拥挤的客舍。
这里没有肃杀的气氛,只有堆积如山的古籍、散落各处的抄录纸张,以及一股浓浓的……墨汁和年轻人抱怨混合的味道。
“我的天啊——!”
一声夸张的、带着哭腔的哀嚎打破了客舍内的安静。只见耿达“啪”地一声将毛笔扔在桌上,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用力甩着又酸又麻的右手腕,哭丧着脸道:“半个月!整整半个月了!我才抄完了三本书!看看,看看这满屋子的书山卷海!这得抄到什么猴年马月去?我感觉我这只手已经不是我的了,它有自己的想法,只想罢工!”
他原本精神奕奕的脸庞此刻写满了疲惫,眼圈甚至都有些发黑,显然这半个月的“文书工作”对他这个好动的人来说,简直是酷刑。
坐在他对面的王雨荷,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刚刚抄好的一页纸吹干墨迹,一边说道:“活该!我早就和你们打过招呼的!我说吴晟这边的工作量非常大,非常枯燥!是你们自己不信邪,非要跑来凑热闹,说什么‘兄弟有难,八方支援’。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她的情况稍好,但握笔的指尖也微微泛红,显然也并不轻松。
一旁,身材魁梧的擎峰正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生怕自己动作太大碰翻了旁边摞起来的书堆。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信了,这回是真信了。我宁愿去后山跟妖兽打一架,也不想再对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古字了。手酸,脖子僵,眼睛都快看成斗鸡眼了!”
他旁边的是天宇,这位向来注重仪表的师兄,此刻发髻都有些松散,衣襟上还不小心沾了几点墨迹,正一脸无奈地用帕子擦拭。他叹了口气,看向坐在窗边,依旧埋首疾书的吴晟,疑惑地问道:“我说,吴晟师弟,你如此废寝忘食地誊抄这些……还都是关于东海之畔,你故乡那个地方的历史,究竟所为何事?这些东西,对你修炼有何助益吗?”
一直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的林翔也抬起了头,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也透露出同样的疑问。就连负责帮忙整理抄录好的纸张、性格憨厚的灵田,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望向吴晟。
吴晟手中的笔顿了顿,却没有抬头,只是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简短回答道:“这对我很重要。”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守护着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王雨荷见状,连忙放下笔,笑着打圆场,替吴晟解释道:“哎呀,你们就别刨根问底了。你们是不知道,吴晟他啊,从小就是个书痴,就喜欢钻研这些故纸堆里的东西,视嗜书如命!在他心里,这些古籍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珍贵。咱们既然答应帮忙,就安心抄录便是,就当是……磨练心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