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琤脸色微白，咬牙道：“那……若战争是因误会或可调和矛盾而起，是否可在战争中期，通过斡旋，揭露误会，解决矛盾，从而终止战争？”
“更难！”阴阳玄尊毫不客气，“战争一旦开启，便如同滚下山坡的巨石，自有其势能。鲜血与伤亡会催生新的、更深的仇恨，原本的小误会会演变成血海深仇，可调和的矛盾也会因战争损失而变得难以调和。你想中途刹车？恐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最终多半是矛盾越积越深，直至一方彻底倒下，形成鱼死网破之局！”
李墨琤咬牙，继续说道：“若战争不可避免，可否为其设定‘规则’？例如，约法三章，不伤平民，不毁灵田根基，不虐杀俘虏？将战争控制在一定的‘底线’之上，减少伤亡与仇恨，为日后和谈留有余地？”
“规则？”阴阳玄尊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战争一旦开始，便会遵循其自身最残酷的法则！混乱与杀戮会将一切善良的规则吞噬。仇恨会自行增殖！今日你杀我袍泽，明日我屠你城池！规则由胜者书写，败者何谈资格？你凭什么让杀红眼的双方遵守你的‘底线’？凭你一句空话？此想法，天真得可笑！”
句句驳斥，如同冷水浇头，将李墨琤刚刚建立的信心几乎击垮。她发现自己这些看似治本的方案，在阴阳玄尊老辣的洞察下，竟是如此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阴阳玄尊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小女娃，你连最基础的人族内部宗门之间、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恩怨都未必能理清解决，又如何敢妄谈解决种族之战？就像一个连水稻都不会种的农夫，凭什么让人相信他能种好更难的作物？眼界未开，根基未稳，空有天赋，却尽是好高骛远之念！”
“那……那吴晟的方案为何……”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带着一丝不甘。
“因为他的方案，更深刻地理解了人性的本质——趋利避害。”阴阳玄尊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他所提出的‘威慑平衡’，并非依赖某个君主的仁慈或某个规则的约束，而是基于‘人是逐利的’这一几乎永恒的定量。他通过赋予双方足以相互毁灭的力量，将‘发动战争’这一选项的成本提升到任何理性决策者都无法承受的高度。即便有奸佞煽动，当玉石俱焚成为必然结局时，大多数人的求生本能也会压倒贪婪。他将人性最大的变量，通过机制设计，变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可预测的定量。此乃以势压人，而非以德服人或以规束人，虽看似冷酷，却直指核心，更为稳固。”
李墨琤彻底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阴阳玄尊的分析一针见血。吴晟的方案，看似简单粗暴，却构建了一个基于人性底层逻辑的、近乎自运行的防御机制。
巨大的挫败感再次袭来。难道自己真的无法摆脱吴晟的影子，无法提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同样深刻的见解吗？
不！绝不！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起不服输的火焰。天赋不仅赋予她学习能力，更赋予了她极强的自尊和超越的信念！
她不能再站在吴晟的“威慑论”肩膀上去修修补补！她必须提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同样根植于现实却角度全新的核心逻辑！